时间慢慢流走。
“冷医生,手术时间马上到了。”美代气喘喘地跑过来。
冷以珊放下病历,“大岛先生,留下来接受我的要求,这只是一个医生的建议,我先去手术室了,你的病qíng……”
“我的病qíng我比你有数。”大岛浩yīn冷地眯起眼。
藤野院长的眉头蹙起来,怒火在喉间燃烧,急不可耐地想喷涌而出。
“嗯,再见!”冷以珊浅浅地点下头,什么都没说,被美代拉着去手术室了。
手术是一位七十多岁老人的冠心病,已经有许多年并发症,体制又差,手术中间出现了几处状况,平常四个小时的手术,足足花了六个小时才结束。走出手术室时,天全黑了,冷以珊疲累地走进更衣室,连抬臂解衣的力气都没有了。
美代只比冷以珊好一点,帮着冷以珊脱去手术衣,把她扶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洒在身上,冷以珊觉着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累。
“都好了吗?”渡边翼下午没有手术,今晚又没有夜班,气定神闲地坐在冷以珊的办公室里等着一同下班。
冷以珊简简单单顺了顺头发,对他浅浅一笑,“你先走吧,我要去看哪个手术后有排斥反应的小女孩,还要等病人苏醒。”
今天是他们决定jiāo往的第一天,渡边翼本想给冷以珊一点惊喜,看她累成这样,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他不舍地轻轻圈住她的腰,把她疲累的头搁在他肩头,手轻轻地按摩她僵硬的颈项,“我等你。”
嗅着渡边翼清新的气息,听他温柔的低语,冷以珊感到脑筋短路了半秒,同时心脏开始慢跑。男人不管如何的儒雅、斯文,得寸进尺绝对是男人的本xing。才开始jiāo往,渡边翼的动作就和平时不同了许多。
她慢慢地转过身子,看着他镜片后闪着温和光泽的清眸。她真的有点喜欢上渡边翼了。
渡边翼用一种让她眼红心跳的方式深深地看着她。
她把头靠上渡边翼见识的胸膛,一方面藏住脸上的热cháo,一方面放松全身,手迟疑了下,缓缓托住他的后背。
这是她第一次与异xing之间的拥抱,一丝睡意和另一种完全相反的紧张qíng愫同时在她体内升起。
“如果我吻你,你会不会晕倒?”渡边翼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突然感觉圈在她腰上的手向内收紧了些。
“不会晕倒,”她轻笑着把头从舒服的依靠上移开,“但会吓倒,渡边,有点太快了。”太熟悉了,她没有那种慌乱到手足无措的感觉。
“那我就等到明天吧!”渡边翼温和一笑,吻了吻她湿湿的发心。
明天?冷以珊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想在一夜间就让我们之间发生质的变化?”
“我随时做好结婚的准备。”渡边翼接嘴道。
她一怔,仰起头,震愕地看着她,渡边翼微闭下眼,头缓缓低下来。暖暖的男子气息柔柔地呼在她的脸上。
“冷医生,VIP病房的病人让你过去。”值班护士“砰”一下推开门,把冷以珊吓得从渡边翼怀中跳了出来。她竟然忘了这是在办公室。
值班护士最半张着,羞窘地看着地板,“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先敲门。”
渡边翼轻笑着耸耸肩。
“……VIP病人……是谁?”冷以珊好不容易寻回了自己的声音。VIP是医院里最高级的病房,不差似酒店的高档房间,医疗设施一流,狐狸一流,价格更是一流。
“就是今天刚刚住进来的大岛浩先生。冷医生,我不打扰你们啦!”小护士拉紧门,像逃似的跑开了。
冷以珊平静了下心绪,“好,我一会就过去。”
“和那个服装设计师同名同姓。”渡边翼说。
“就是他。”冷以珊麻利束好长发,戴医帽、口罩,穿上衣袍。
“他心脏不好?”
“不是普通的不好。”冷以珊纤细的睫毛颤抖了下。
“那天看他的服装秀,很正常啊!”
“他很会掩饰自己。”冷以珊转过身,把手放进渡边翼的掌中,“怎么办,我要去忙了。你回寓所吧,我可能要到午夜才能回家。”
渡边翼温柔地一笑,“去忙吧,别管我。”
她会越来越沉溺于他的温柔的,“嗯!”她淡雅地笑笑,拿起病历夹,走出办公室。走了几步,她又悄悄回头,从门fèng中看到渡边翼从她的书架上拿出本医术,坐在桌后,一副准备深读的样子。
她的心“咯”的一下。想到有一个人在长夜里守候她,心里瞬间就暖暖的。
好的心qíng一直保持到她走进大岛浩的病房。
“冷医生,你终于来啦!”看护玲子像看到救星般紧握住她的手,话音都有些颤抖。
“病人有什么异常吗?”这是冷以珊直觉的反应。
“不是,他……还好,一直在问你为什么还不来,我解释了几遍,他都听不下去。那双眼冷起来冻死人,脾气大得很,还有许多恶习。”玲子压低嗓音嘀咕。
不会吧,大岛浩通常在女子面前都是一副qíng圣样,哪里会有脾气?“我知道了,你去休息会,我去看看他。”
冷以珊推开病房的门,“咳,咳……”一室的烟雾呛得她咳个不停。
她扔下病历夹,打开窗户,房间里的厌恶逐渐散开。大岛浩半躺在chuáng上,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握着笔正在一张大大的画板上勾勒着线条。chuáng边的桌上,放着一瓶打开的低度酒。
脸上的妆和指甲上的指甲水已经卸去,呈现出暗紫的颜色,但这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俊美,反而更添一抹魅惑的邪气。
虽然心中有了准备,但看到他的肌肤,冷以珊心中叹了一声,这是心脏重症病人才会有的肤色。
“嗨,你来啦!”大岛浩放下画笔,端起酒瓶,“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冷以珊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拿开他手中的酒瓶、手指中的烟和画板,一并扔进了垃圾篮里。“我的第二个要求,你要彻底远离烟、酒、生活有序、暂时停止工作。”
“你的第三个要求是不是要我陪你上chuáng?你们这种常年呆在医院里的书呆子,很少见到这样的帅哥吧!”大岛浩笑得有些邪恶。
冷以珊无法相信地看着他,文静的面容一冷,“大岛先生,这样的玩笑很冷,一点都不好笑。”
“是吗?我只听说医生管治病,却不知一声还管生活作息、兴趣爱好,这好像是家人之间才有的要求,我们有那样的关系吗?”
冷以珊试着让自己平静,不为他的话语所动,“大岛先生,你如果不能接受……”
“又建议我换医生是吧!”大岛浩笑容坏坏,“院长建议我换医院,你建议我换医生,呵,都是一个调调。你们这群冷血的人,在你们眼中,人是一块块肢体拼凑的标本,心脏只是一个瓣一瓣的组成体,你们不懂人是有感qíng的、有七qíng六yù,有所想有所思。服装设计是我的生命,酒和烟是我活着的支撑,女人是我灵感的源泉,你享受过生命吗?告诉我,除了看病,你还会什么,又体会过什么?笑的时候,脸上的肌ròu都是僵僵的。也只有你这种无趣的人,才会说出不带任何感qíng的话,才会无qíng地剥夺别人的快乐。”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七章 薰衣糙花语(二)
生平第一次,冷以珊觉得自己抵达了失控的边缘。手术后一直空落落的胃在抽搐,额角沁出点点虚汗。
大岛浩挑衅似的挑高眉角,眼底隐藏着难以捉摸的暗光。
手轻轻握成拳,冷以珊闭一下眼,吸气。一个好医生是不应该有太激烈的qíng绪,不会为病人一两句极端的言语让心qíng波动。
“大岛先生,若不是因为你身体不适,我们也不会相遇。你住在医院里,成了我的病人,我会尽一个医生的职责,为你医治,也请你尽量配合我。出了医院,你是什么身份,我又会如何生活,那不是我们讨论的问题。我刚刚提出的要求,那只是要求,不是命令,不带任何法律的qiáng制xing,是基于我对你生命的尊重,如果你无所谓,我无话可说。”
她真想为自己的这一番话而鼓掌,她在失控的边缘晃了晃,站住了。从医几年,见过病患无数,好坏坏话听过许多,但从没有一个病患这样的当面羞rǔ她。若不是她是他的一声,她会转身而去,不,也许会上前给他一巴掌,打掉他自以为是的轻声面具,不会多看他一眼。对,她二十多年的生活,除了教室就是实验室,现在是医院和寓所,她是书呆子,非常的无趣,但这是她喜欢做的事,是她的人生,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真的很讨厌讨厌这个自恋而又无礼的大岛浩。但他不会让她讨厌多久的,冷以珊默默地打量着大岛浩青紫的面容,无需CT片,她也能想象那颗心脏是什么样子。
有那样的一颗已快衰竭、马上就要停止工作的心脏,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大的气势,她不明白了。
那个晚上的服装秀,他让整个T型台都焕发出属于他个人的魅力光彩,让每一个人的心都为他的微笑而跳跃,这个生命现在在缓缓流逝,时日已经无多。
她同qíng地把脸转向窗外。
夜风轻轻地从窗外chuī了进来,风中有松树和青糙的清新气,还夹着樱花柔柔的甜香,札幌的夏天悄悄来了。
大岛浩冷冷勾起唇角,掀开被单,从chuáng上坐起,大大的病号服穿上它身上有种慵懒的xing感味道。他走到冷以珊面前,嘲讽地一笑,“你终于让我见识到与你名气相符的一面,够修养够冷静。对于我来讲,苟延残喘地或者,还不如潇潇洒洒地离开。所谓生与死,只不过是一口气的闭与合。我不贪生,不会白痴的一位你可以挽救我的生命。我来到这里,只有一个要求。”
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
大岛浩伸出右臂放在她纤细的肩头,“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让我再活一年。”
冷以珊惊得睁大双眼,一时间搞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当明白他的话意时,她怔住了。
“做的到吗?”他松开她,退后一步,声音冷漠疏淡。
“为什么是一年?”冷以珊静静地拧下眉。
“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一年的时间足够了。开个价吧!”他紫青的嘴唇抿得极紧,肌肤青紫煞白,有种近似骇人的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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