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廷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感情好,后来我都不敢跟深青多提一句路家。”
“这是怎么了?”
“当初深青跟她妈妈搬走没多久,那孩子家里有天半夜煤气泄漏,大冬天的,门窗都关死了,两口子睡得熟,就这么没了。”
徐姨有些诧异:“那孩子怎么逃出来的?”
“在咱们家呢。那天刚巧是深青生日,他来借座机,说要给她打电话,结果一直没人接,他等着等着就在我这儿睡着了,也是运气好。”
“听您这意思,深青不知道这事?”
“当然不能给她知道!她跟路家人关系多好啊,亲爸亲妈亲弟弟似的,欢欢喜喜庆生的日子,出了这种事……后来她问起,我就说他们举家搬去港城了,没留联系方式,反正都是见不着面的人了,就当存个念想吧。”
徐姨也跟着叹了口气:“您啊,明明对她关心得很,偏偏嘴上不认……”
*
同一时刻的门诊大楼,林深青正在拒绝治疗。
何钰松解释:“自主治疗当然也是一种方式,但药物的作用同样是必要的。”
她摇头:“除了吃药,其他什么都可以。”
“那这样,你把这份评估报告和整合疗法的相关建议拿回去看看,如果光靠自主治疗看得见效果,可以暂时不使用药物。”
林深青点点头接过来。
何钰松又说:“另外还有个题外话。”
“嗯?”
“我们科罗医生前阵子成立了一个PTSD的项目研究小组,你的症状比较典型,作为病例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她想问问你是不是愿意。”
林深青眨眨眼:“什么意思,要拿我去做实验么?”
他笑着摇头:“只是跟踪你的病情。”
“那我也不当小白鼠。”
何钰松倒也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没关系,我会替你拒绝罗医生的。”说完朝门外看了眼,“贺先生呢?我跟他单独聊两句。”
林深青自动退避,让贺星原进了门。
何钰松把她拒绝药物治疗的态度说明了一下,然后说:“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比较复杂多变的病种,可能并发其他类似焦虑、抑郁的病症,现阶段强迫她吃药也许适得其反,我建议一步步来,从她能接受的方式开始。”
“但关于她不肯接受药物治疗的原因,如果你能够了解到,最好尽快反馈给我。”
贺星原点头说“好”,接走了林深青。从门诊大楼出来以后,她依然谈笑风生,看不出异常。
他开着车问她:“为什么不肯吃药?”
她语出惊人:“那种药副作用都很大的,我要是□□减退,没高潮了怎么办?”
“……”贺星原差点没拿稳方向盘。
为了完成何钰松的叮嘱,他选择正面刚,把这件事当作学术问题看待,过了会儿问:“你最近……有这个需求吗?”
林深青答得理所当然:“这难道不是女人每天都有的需求么?”
贺星原陷入了沉默,加速开到白麓湾,让她先下车回家休息,然后去附近买晚饭。
林深青坦然接受他的一切照顾,罗列了一大堆菜单,连佛跳墙这种繁琐到极致的菜都点上了。
贺星原用最快的速度买齐所有菜,打包回到白麓湾也已经过了一个多钟头。他知道她因为失眠食欲减退,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不晓得她又搞什么鬼。
电子门在三天前就输入了他的指纹。他直接进了客厅,发现她不在,怕她在卧室睡觉,放轻了脚步上楼。
结果就听见了浴室传来的水声,还有掺杂在里面的微弱哭声。
他心下一沉,上前敲门:“怎么了?”
没人应答,但水声和哭声都没停。
他再敲一次:“林深青?”
她还是没答。他尝试拧把手,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贺星原有那么一瞬大脑急剧缺氧,再下手就用上了砸门的力道:“你开门,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林深青还是不应。
他等了等,刚要转头去找□□,门却“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林深青没在哭了,垂着眼站在他面前。
淋浴间的莲蓬头被开到最大,但她穿着衣服,并没有在洗澡。
她的意图,好像只是想拿水声掩盖哭声。
贺星原知道她为什么要用佛跳墙支开他了。
胸口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迫,他突然觉得喘个气都很费劲。
默了默,他挤进浴室把水关了,扶着她的肩问:“怎么了?”
林深青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把她拉进卧室,让她坐在床边,屈膝蹲在她面前,仰着头放轻声问:“为什么哭?是因为刚才在医院拿到的确诊报告吗?”
这个角度,林深青的视线避无可避。她呆滞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我会不会也被抓进精神病院?”
她一双眼肿得像核桃,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出的话也离谱得好像未经思考。
可是一个“也”字,却让贺星原把一切线索都串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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