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上一段记忆,这次的“斩月人”年纪似乎变大了一点,虽然仍是小屁孩,但已经可以长时间稳定地保持人形了。窗外,黑夜飘雪,墙上的挂历表明今晚正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候——除夕夜。
毫无来由地,眼前宁和的景象让墙边透明的斩月人感到了些许隐微的不快——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这个晚上……
念头还没落定,钢琴旁的窗户忽然“咔嚓”一声破碎,弹琴的小月人条件反射地回头,不偏不倚地被从窗外直直飞进来的石头砸在了脸上,鲜血立即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外面传来了孩童尖利嘲笑着跑远的声音。
——是了,就是这种事情……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妈妈没有像寂杀一样通过佩戴龙族神经来伪装气息,周围镇上的人虽然不知道她是骨龙,却自始至终都将她看作不能容忍的异类。一旦抓住机会,就将恶意向她倾倒而出。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要是,有人竟敢这样对寂杀的话……
“谁!”小月人也霎时火大,跳下琴凳冲到窗前,双臂敏捷地扒住窗沿刚要爬窗而出——
“月人,可以了。”
熟悉的女人声音,让两个斩月人同时身体微僵,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霜无夜抱着装满蔬菜的篮子站在厨房门边,收敛了笑容的美丽脸庞,映着如雪长发,霎时间折射开了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气质。
“妈妈!”小月人不满地皱起了眉。但,收到母亲平静投来的视线,他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几不可察地“切”了一声。
霜无夜把蔬菜放到桌子上,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厚纸,走近窗前娴熟地糊上了窗户的破洞。完成这一切后,她顿了顿,掏出自己的手帕在小月人面前蹲了下来。
“月人,你是梅农维拉的儿子,不应该把自己天赋的能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小月人不说话。
霜无夜凝视着儿子眼中不驯的火焰颜色,良久,良久,终于轻叹一声,抬手用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鲜血,站起身刚要离开,就感到衣角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妈妈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么?”一片寂静中,小月人顿了顿,低声道:“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要被那些人欺负……我不能容忍他们对妈妈的侮辱!”
“至少在今天,我一点都不介意。”
平静却坚定的声音,轻轻打断了他。
霜无夜没有回头,只语声安然:“今天是除夕啊,是只应该感受幸福的日子。月人,除夕是很重要的,每一次新年的钟声都在提醒我,即使作为拥有漫长生命的龙,能与重要的人一起渡过的时间也非常有限。每一天,只要还与他们在一起,我就觉得今天非常有意义。至于其他人怎么看我,怎么对待我,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对妈妈我来说,唯一重要的,就只有……”
盘起在鬓边的雪发微微一晃,她微笑侧目,目光如水。
“……月人和爸爸而已。”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动了母子的视线。霜无夜的眼睛顿时微微亮了一点,匆匆绕过桌子打开了门。
夹杂着飞雪的冷风,哗然涌入。
立即,霜无夜的表情因惊讶而滞住了。小月人见状马上跳过桌子挡在了妈妈前面,满怀警惕的表情在看清来人的一瞬迅速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厌恶。他抬起下巴双臂环胸,冷笑道:“谁给你们胆子又跑回来了?”
门外瑟瑟发抖的小兄弟俩面面相觑,过了好几秒,尴尬的沉默终于被门边一个低沉的嗓音打破了。
“你们两个,快道歉。”
听到这个声音,小月人霍然回头脱口而出:“是你?”
“什么‘是你是我’,我是你爸,混蛋。”
一道高大的身影踩着绵延飞雪走出门灯的阴影,站在了不知所措的兄弟俩身后。
一顶宽檐昵帽低低压落,遮住了男人的脸,只露出了下巴上显得冷酷的坚毅线条。被这个男人的气势所迫,刚刚砸破小屋窗户的兄弟俩忙不迭地低下头,惶恐地说:“对不起,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过分的事情了!”
看着两个人逃跑似的消失在大雪之后,宽帽男人低低哼了一声,摘下帽子走进家门,和斩月人——长大后的斩月人,四目相对。
……老爸。
透明的少年不自觉收紧了手指。
不远处,正将帽子与外套递给妻子的男人身量很高,肩膀宽阔,下颔的线条如大理石一般让人印象深刻。浓密的弯绻黑发略显凌乱地散落在他肩头,五官轮廓坚定,尤其是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如同隐藏着翻滚的熔岩般火光隐然,传递着果敢、凌厉,乃至无情的印象。
只有在追随着霜无夜的背影时,才会露出淡淡柔光的眼睛。
这是真正的龙界战神——聆蓝·梅农维拉。
让人敬畏、让人仰望、让人恐惧、让人无法亲近的,烈焰般狂暴又冷酷的男人……不是斩月人熟悉的某个大叔:将夹杂灰白的绻发随便束起,带着和善宽容的笑容与鬼刹下棋喝茶悠闲度日,只有在提到通心粉时才会表露出罕见的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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