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就这样走掉了,这个家伙。
以及……
他慢慢转身,与伫立原地、对他置若罔闻的斩月人遥相对视,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以及,这个家伙!
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都超级、超级、超级——
“——超级任性的!混蛋!!”
响亮的喊叫声,回荡在乌云之下,愤懑又孤独的样子。
☆、Episode 48
月光温柔地辉洒在森林里,在小月人的侧脸上折开了一扇珍珠色的微影。
拎着死兔子走在林间的黑发少年看上去已经是十岁左右的模样,一边走一边哼着一首找不到旋律的曲子,十指随着曲子的节奏微微起伏,显然走路的时候也想着练琴的事。
——那时候的我还真是勤奋啊。
透明的斩月人站在一棵树下注视着小月人悠悠走近,他哼唱的旋律也渐渐清晰。那曲调传入他的耳朵,一霎间竟让他心头掠过一阵悚然寒意——
——这是……菲耶的第一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
一刹的凝滞后,他目光倏移,看向被小月人拎在手里一晃一晃的兔尸。那是一只罕见的黑毛兔,短尾巴因被火龙龙息击中而变成了既秃又焦的诡异模样。几乎条件反射地,他“蹭”地从树下弹起来,伸手挡住了小月人的去路,低声叫道:“不要回去!”
清凛夜风从他掌心滑过。
黑发男孩毫无所觉地穿过他透明的手臂,迎着隐隐露出在重林后的光线走去。那片灯光下,镶着优雅绿边的白桌布上永远瓶花馥郁,火炉燃烧时会有松节香味,偶尔当他在森林里游荡到很晚时,母亲指下的流丽钢琴声总会从远方飘来,提醒他回家的方向。
今天也很晚了,但却没有琴声。
似是害怕妈妈生气,小月人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在他身后,那道黑发飞扬的透明影子眼睁睁看着他走远,手指无意识地分分抽紧,手背上暗青的血管一路蔓延而上,消失在了暗沉袖管里。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啊!斩月人!
心里这样呐喊着,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叫喊出声。
也许是因为——此刻的自己,已经什么都无法改变。
什么都……
右脚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顿了顿,终于朝小月人离开的方向跑去。飞奔的透明身体被枝杈荆棘悄无声息地撕裂又愈合,林影后摇晃的灯光渐渐放大——
“妈……妈妈!”
远方难以置信的尖叫声让奔跑的脚步蓦地停落,黑暗中的火色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已经……发生了。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能改变。
前面那幢木屋里,一推开门看到倒在钢琴前的母亲尸体的我。
跪倒在再也不会微笑的母亲面前,将刺眼的血泊深深印刻在眼底的我。
浑身发冷,无法移动的我。
喜欢着寂杀的我。
此刻站在这里,一根手指都提不起来的我。
一直地……都是这样,放肆地嘲笑别人、毫无罪恶感地斩杀生命、肆无忌惮地毁灭城池……这样一点都不介意地肆意妄为的我,却总在对自己最重要的人面前无能为力。惧怕着小小毛虫的神圣火龙,无法守护心爱之人的斩月人……可悲的、可笑的我。
冰河是正确的吧——那个混蛋!
突然,浩瀚森林被一阵战栗拂过,成群夜鸟“嘎嘎”乱叫着惊飞而起,远方木屋中,悲极怒极的魔兽嘶吼声震动了天地!
“聆蓝·梅农维拉!你这个白痴混帐!!!!!!!”
“轰”一声沉闷低响,火光冲天而起。映着黢黑树影后熊熊燃烧的火焰,一道红影哗然展翼飞起,那是年轻巨龙初露狰狞的轮廓。隔着一大段距离,斩月人也看到了幼时自己满蕴泪水与怒火的眼睛,看到了獠牙倒竖、喷吐龙息的口腔。小龙朝木屋吐出一团又一团烈焰,不留丝毫余地地、烧毁了自己曾经的家。
一直都在肆意妄为的我。
斩月人盯着狂暴的小龙,拳头又握紧了一点。
那时憎恨着父亲的我,与此时渐渐开始明白父亲的我,到底哪一个更可悲呢?
有一点……只是有一点,想见到你了,老爸。
“诶,让我滚?”
突然响起在他面前的男人声音带着惊讶,让他一怔之下迅速抬头。
世界竟然又不同了。
像前两次一样,完全没有半点征兆地,周围环境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像是有人对他施了一个了无痕迹的空间系魔法。此刻他所处的地方依然是夜色之下的森林,繁茂植株遮天蔽日,但那些挂在树上的艳丽花果和奇形怪状、枝枝挂挂的叶片,都透着一种潮湿闷热的气息,而对于这样的气息,斩月人绝不陌生。
——龙界南疆的路西法之森。
这是他在烧毁家园独自出走后,渡过了五十二年的地方。
想要看看母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正是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来到这片死亡森林的。在血腥与杀戮中挣扎求存,野兽般地生活着,毫不在意地抛弃龙族的高贵与尊严,甚至遗忘龙族的语言。化身黑暗中的魔兽,用滚热血液清洗无处倾泄的悲伤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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