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壁炉架上都是我母亲的遗物,其中大多数是她亲手所制,只有这朵玫瑰,是她小时候在边境碰到的一位冒险家送给她的。从那天起,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越过沙漠去看看‘真正的’玫瑰。可惜,由于这个国家的固步自封,她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永远都没有。”
他放下画框,用讲述别人家故事的淡漠语气说:“沙漠彼端的玫瑰都像你刚才看到的这样——”
如感疲倦般,他的睫毛垂了下来,语声安然落定。
“——绿的是叶,红的是花。”
我条件反射地再次看向干枯的玫瑰——连绵雪山中,唯一一朵不生白叶的花。
……绿色的叶……
那种颜色——让人想到夜空、湖水与生命的颜色,叫做“绿”啊。
雪寂灭转身离开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在我胸腔里鼓动,终于,我咬了咬下唇,转身开口:“您……雪大人,您见过长在花床里的‘绿色’吗?”
长厅中央,颀长的背影顿住了。
他难得地沉默了几秒——“见过。”
“什么时候?”
这次没有迟疑,“十年前,去追捕我妹妹,雪寂杀。”
我吃了一惊——珑雪公主越过沙漠的事竟然是真的?我皱了皱眉,想要问“你为什么非要把她抓回来不可”,但心知这问题唐突无比,所以还是忍住了。没想到,他竟直接说了下去。
“为了实现我的目标,我需要她,但我们相信的东西不一样,对此我很惋惜。骨龙国自古以来就是一片平等的白色,在互相牵制的低效体制中消磨自身,偏安一隅,不思进取,任由沙漠彼端的龙族日渐强盛。在这样的国家里,我看不到希望。要知道,有些人天生只能做绿叶,而现在——”
他顿了顿,淡淡侧目,冷红眼瞳清澈得让人畏惧。
“——差不多是时候,让他们看到真正的花了。”
自那个晚上后,好几天过去了,但我始终无法提起精神去做以前兴致勃勃的那些事——给雪玫瑰修剪枝叶、描绘我已经完成大半的植物图鉴……每每看到玫瑰雪白的花和叶,一些更丰盛的颜色就会涌入脑海,阻止我继续将苍白误认为纯净。
有时候,我会想到雪寂灭。
我不讨厌他,也不害怕他。我觉得最少应该做到后者才算正常,可惜没有。那天晚上,他说完最后那句话后就离开了,可我却一个人想了很多。在这几天里,父亲正式将雪、云二家即将结亲的消息公之于众,我和我的未婚夫也非常正式地见了一面。看到我时,他丝毫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看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如果说最近还有什么惊人的消息,那就是——珑雪公主回来了。
梨沙告诉我,这是相当于婚前省亲一样的“回来”。现在整个骨刃王城的人都知道,珑雪公主雪寂杀,即将嫁给沙漠彼端火龙族的男人。她的勇气让我敬佩,考虑好几天后,我决定要见她。
拜访请求发出后,很快就收到了肯定的回复。到了约定的那天,我走出家门,正要登上准备好的马车,眼角突然瞥到了一抹明正的红。我凝聚目光,有些惊讶地发现——那是一袭红裙。
冰天雪地之中,耀目无比的红裙。
身着红裙的玲珑少女站在玄杉木下,手里捧着冒热气的饮料。她满头雪丝未经束缚,随意地散落腰畔,在风中漫漫起落。触到我的目光,她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朝我挥着手,声音清脆:“这边这边~对对,我是雪寂杀。”
我得承认,我想象中见面的场景不是这样的。
珑雪公主朝我走过来,步履轻捷,仪态优雅,我却依然能在她身上看到飞雪与冰晶都掩盖不住的,像要张扬开、飞起来的明烈空气,让我一瞬间想起那朵烟视媚行的红玫瑰。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沙漠彼端的世界”,也明白了弥漫于一片莹白中的乏味与平坦。
我明白了雪寂灭的理想。
那天下午,我和珑雪公主聊得很愉快。她谈到了她哥哥,赞赏他的魄力,却惋惜他不明白战争与动乱的代价。每到此处,我就微笑不语,她也很快领悟了我沉默后的含义。因此,当我最后提出那个请求时,她并没有吃惊,只是看着我摇了摇头,旋即笑意轻扬,说,好。
半个月后,她离开了。那之后不久,我的成人礼如期而至。
整一天的典礼仪式一如我想象地盛大隆重——换言之,一如我想象地繁琐无比。我穿着自己有史以来最重的一条裙子,在许多许多人面前维持我那倍受传扬的完美仪容。好不容易,在最隆重的晚宴开始之前,我终于抓住一绺时间,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稍微喘口气。
束胸紧得我没法呼吸,我刚想松松衣带——
“千万别那么干。”
年轻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手顿时僵住了。
“扑”一声轻响,一蓬火焰从未知的地方蹿起来,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在我匪夷所思的视线下,一名摆明了绝不属于骨刃王城、甚至不属于骨龙国的男子从衣柜后走了出来,小火焰在他面前欢快地打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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