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另一道身影蓦然上前一步,怒道:“你怎么敢这么说话——”
“没必要在意,河。”清冷嗓音淡淡打断了他。隔着狂烈的火焰,他沉默数秒,终于抬步:“那么,我们走了。”
他身后的男子似冷冷哼了一声,显得既不解又不满。
狂风卷过,焰光飞散,遮住了那道当先朝银湖走去的高大身影。狂乱火光间,只隐隐露出了那漫天飞洒的雪白长发,起落间,划出千万道柔软而纤长的弧。
喳喳。
叽叽喳喳。
喳喳啾啾……唧唧……
一开始,只是一两只鸟儿在极远的灌木丛中呼朋引伴,却瞬间如石子入水般激起一片应和,很快,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哗然涌起,从石缝间、树洞中、远山里、麦田深处……层层叠叠地交荡鼓舞,宛如一场没有指挥却盛大和谐的交响乐。
这里只是普通的乡野村郊,但每天早晨,这样的交响曲都会准时奏响,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所不能想象的动人篇章。
——真是熟悉的声音啊。
迷迷糊糊间,斩月人这样想着。
那一片清越啼鸣,悄悄牵动了他深埋记忆中的残断情节,那些独自求生、颠沛流离的岁月……一日复一日地,与杀戮和鲜血为伍,不知不觉间,暴戾嗜血的种子在心底摇曳生花,罂粟般艳丽残忍的颜色。
——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我还知道我是谁。
——为什么,我还没有坠入鲜血浇铸成的深渊。
对了。
当然是因为……那些鸟鸣。
每天清晨,将我从不敢深眠的梦境中叫醒的鸟鸣。
非常简单的声音,却总是那么高兴,仿佛在说,不管昨天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当太阳重新升起来时,就可以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就好像……她的琴声……
她的……
“看来这次是我赢了。”
悠游的声调,瞬间让他的意识停滞了一下,下一秒,那个声音在他头顶再次温和响起:“你还打算在那里趴多久,斩~月~人?”
“轰”一声响,一团爆烈的火球毫无征兆地从趴在地上的某人腰间弹了出来,又快又狠,一瞬间就冲到了冥樱飞那张俊雅微笑的脸前。但是,早有准备的后者只是漫不经心挥了挥法杖,就让火球消失在了一片黑雾中。他挑了挑眉,刚想杖打落水狗地再嘲笑斩月人一句,表情忽然一滞。
眼前的麦地间,已经空无一人了。
凝固良久,他叹了口气:“在人界的话,建议你最好不要乱走,很容易迷路的。而且,这里的规矩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没人理他。
忍不住,他的额角轻轻一跳,冷冷回头:“你到底要去哪里?”
前方,敲着烟斗懒洋洋走远的某人头也没回一下:“饿死了,找饭吃。”
冥樱飞立即站了起来:“难得你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于是,两个刚刚被神秘的次元之力扔到异界的人穿过清晨朝阳未升的小路,四顾找饭。沾着露水的青翠麦苗轻轻拂过他们的衣角,沁出点点怡神的凉。小路两边,大片麦田还沉睡在泛蓝的天光之下,微风过处,温顺地起落,翻涌出海潮般明明暗暗的光影。
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半天,冥樱飞忽然说:“你以前来过人界吗?”
“没有。不过以后总要来的。”也许是因为饿着了,斩月人的语气一听就是懒得说话。
“为什么?”
“因为我姓梅农维拉。”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回答你了。喂,你问来问去烦不烦啊……”斩月人说的每一个字里都透着对食物的呼唤。
“其实,我只是想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冥樱飞耐心十足地说。
“肯定没你想的那么严峻……啊!”斩月人陡然停住了。
冥樱飞条件反射地抬头,顿时,已经对食物的气味异常敏感的鼻子捕捉到了一缕……
……肉的味道!
是的,没有闻错,正是肉的味道!
只见脚下的小路在前方渐渐开阔,和谐地连接到了一座石拱桥上,桥对面,笼覆在灰蓝天光下的小镇街道泛着让人愉快的珍珠色微光,而就在那幢幢宁静的屋舍间,一个白胡子瘦老头推着卖早餐的小车悠悠走来,一股特别迷人的肉馅的味道正从餐车那边弥漫而开。
冥樱飞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这样廉价的食物油然而生一种“人生真美好”的感觉。
他正要走过去,脚步忽然一顿,鼻子轻轻一抽,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喂,梅农维拉,这种味道……他的油至少十六小时没换过了……香料的调和比例也不对,放了太多百苏香,而且——算了,管他的。”
饥肠辘辘的签花大厨先生像拥抱太阳一样满怀感恩地飞上了桥,在他前面,斩月人早已冲到了太阳跟前。
“我要一份牛肉馅饼——我是说,暂时先来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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