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来,在冬景萧瑟的马路边停了会儿,电话响了。
是徐宁打来的。他昨天刚刚出差回来,问谭真在忙什么。谭真说没忙什么,徐宁说他们那边新来了两架水陆两栖小飞机,喊他过去玩。
空旷的机场跑道上停着四五架小飞机,小飞机涂装炫酷,造型时尚。谭真到的时候徐宁刚飞完一个架次,身上穿着队里的蓝色飞行服。
他跟谭真一起点烟。
抽着烟望着下面,徐宁说:“又来了一批新学生,接下来有的忙了。我们最近刚建了一个水上旅游基地搞体育旅游。”
“怎么个搞法?”谭真问。
“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做热气球、动力伞、跳伞这些项目,也可以跟房车、露营结合起来,我们也还没有太多头绪,”徐宁解开衣服领口,“宗旨就是什么赚钱,什么项目吸引人来什么。”
谭真看着下面一群穿着飞行服的人,目光茫然。
“你想什么呢?”徐宁也望着下面,“这种时候你不好好拿出点态度,接下来怎么申请复飞?”
“你觉得我还有机会飞吗?”
徐宁:“事在人为,何况你爸在这个位子上。”
摔飞机是二级特情,这样的事故对飞行员心理会带来毁灭性打击,从生死线上逃生的人很少会再要求复飞,即便要求了,很多也只是为了向组织展现一个“高姿态”,组织上酌情考虑后大多情况会为其转岗。
阳光下,天空是纯净的瓦蓝色。谭真微微皱着眉,双目显得更加深邃。
徐宁:“是不是没信心了?”
谭真沉默了很久。
“最近经常常常想到我们小时候,”谭真吸了口烟,手搭在栏杆上,看上去十分平静,“成天在山里跑,你说我们家境也不比别人差吧,我妈年轻时候还特别喜欢漂亮,结果直到我去大连那年,我才知道我们有多土。”
徐宁笑,“你是被人家小姑娘刺激的。”
谭真也笑了下,“也不全是吧。你凭良心说,难道我们那时候不土?”
徐宁仿佛也被他带回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温和地笑了笑。
怎么能不土。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的口音、审美,简直是土爆了。调去城市后刚刚接触到一点流行文化,结果两个人的父亲又被调去新疆。好在后来他们都考了军校,天天穿统一的军装,不会再暴露出那份土气。
小时候梁京京的一句“乡巴佬”谭真真的在心里记了很多年。现在看是笑话,当年何尝没有认真伤害过一个小男生的自尊?
而事实上,当年只要不选择跟着爸爸跑,他们这样的军娃完全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我算了算,现在一年撑死二十几万。这两年买房子也没存下来钱,结了婚我打算给京京买辆车,手上差不多就彻底空了,”谭真说,“小时候不懂事,就想着以后要开飞机,现在回过头来想,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得太简单。”
他的童年和青春除了机场、飞机、军装,唯一的异色就是梁京京。其他什么也没有。
谭真仿佛第一次思考自己的生活。
徐宁不禁朝谭真看了看,想了想,道:“谭真,我是被学校开除的,到现在都没摸过三代机,你却已经能飞最新的战机。一路走来我最羡慕的就是你,所以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以后怎么想,不要觉得不值得。做空军,做歼击机飞行员是件骄傲的事,哪怕摔了飞机,它也是骄傲的。”
谭真望着一派深远的蓝天,脑中平静而混乱。
他说:“不是纯粹的机械故障,我的操作有问题。”
第76章 76
风风火火的期末考一忙完, 学校里准备放寒假了,梁京京这才闲下来。她忽然发现, 这几天谭真也没在家闲着, 每天早出晚归,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这天上午去完学校, 梁京京的假期生活正式开始了。结果等她回到家, 只有一条傻狗在。她发消息问谭真在哪。过了一个小时谭真才回,说在外面有点事,等会儿就回来。梁京京看看家里这条傻狗,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 带它去附近的宠物店做了个美容洗了个澡。
天是彻底冷了,天气预报这两天还要下雪。冷风外头呼呼挂着, 宠物店里很忙, 把狗送进去后梁京京也不走, 就坐在外面刷手机。
过阵子就是谭真的25岁生日, 过完今年他就26岁了。去年他过生日的时候他们在云南,梁京京提前托朋友给他代购了一个价格不菲的名牌钱包,当时看着他挺高兴的,结果那钱包他一次也没用过。
梁京京后来问他为什么不用, 谭真嫌带着麻烦, 说平时都手机支付,他就一张工资卡, 现金直接揣点在裤兜里就行了。
梁京京便露出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 “嫌麻烦?你有点品位行不行。人家男的用钱包就不网上支付?”
谭真只是笑笑, 不跟她争辩。
今年谭真的这个生日跟以往还不太一样,现在是他的特殊时期,梁京京不知道买什么才能让他高兴。她倒是想投其所好给他买点飞机,网上搜来搜去也没搜到他家里那种,偏偏还价格不菲。这个买错可就真是玩具了。
打火机、皮带、外套,梁京京正一样样找着,狗狗洗完澡被放出来了。大黄狗被洗得干干净净,满店撒泼跑,跟人家刚送过来的一个萨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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