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文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一个人拉上窗帘在黑暗中,母亲再没有来找他。躺困了就睡觉,睡醒了就发呆,从这个片段回想到那个片段,然后周而复始。
到头来回想起来的,也就是这一个那一个的零散的片段,片段之间的那些串联的一天天,就这么从脑海中全部消失了,自我安慰的相识一学期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掉了也就只有脑海中的这二三事而已。
她会在书店等自己,多晚都会;说不来看自己的演讲比赛,可还是在自己演讲完之后,看见她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起立为自己鼓掌;她会在跳蚤市场上心有灵犀的猜对并买下自己捐出来卖的东西;寒冷的早上她早上经过在门口值日的自己会塞来暖呼呼的杯装粥给自己暖手;她会……
她明明对自己……
揭文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恍如梦中。自己的告白、程宁的拒绝,都是自己从这黑暗房间里醒来前的一场梦,它不真实,也从未发生。可当他次次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才发现它不仅并未模糊,反而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原来发现只是自己在逃避。
逃、想逃走、逃的远远地,永远不要再想起。
揭文渐渐的尝到被拒绝之后舌尖上的有些难堪的苦味,他甚至有些懊恼的想还不如程宁一开始就不要给他那么多的希望,她对自己说的话,她对自己的表现,她明明就是喜欢自己的!
可他这份懊恼还没坚持多久,就被更大的被拒绝的心痛湮没。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不到三秒又会重新想起这一天的所有经历,从他到达书店门口的那一刻起,直至最后程宁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当中的程宁的每一个表情,是否与最后她的拒绝有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无论怎么想,还是知道自己心底里还是想见到她,想和以前一样的说说话,而告白的这件事,就当从没有发生过,谁都不要提起,甚至自己也不记得。
说到底,也还是自己告白唐突了。
自己为什么会被一种怜惜的感情突然击中了内心说出要保护她的话呢?
可说到底,即使现在想起来告白的唐突,在那个当下,揭文内心是真心以为程宁是会答应自己的。
是真心以为她与自己的心意是相通的。
可她为什么会哭呢?
因为拒绝自己感到难受?还是……?
时间在安静却又快速的流逝着。
不知躺了多久,揭文突然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在这里难受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从此之后你就不再喜欢她了?既然这告白过程像梦一样不真实,干脆就真的当它是一场梦,把告白片段从脑海中删除,除去这段经历,自己依旧喜欢她,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这个想法安慰了他,他终于放松下来。
他渐渐感觉到有一种对食物的饥渴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时他才像又回到了现实之中,拿起手机充电,屏幕上显示是第二天中午。
房间外静悄悄的,他打开门锁,将房门扭开。
母亲的房间、厕所里都没有人,揭文僵硬的往客厅走,客厅的窗、沙发,都在他眼中慢慢展现出来,餐桌也慢慢出现在视线中,母亲就面无表情的坐在正对着在他的座位上吃饭,咀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揭文无法控制的顿了顿脚步在原地停下,他立刻低下头,“对不起,我错了。”
两人之间隔着大约两米的距离,杨育红盯着他坐在那儿,仿佛是在打量他是否已经恢复正常。
揭文始终垂着双手低着头。她终于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揭文身边,伸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
揭文下意识的用右手一挡。这一巴掌力气极大,揭文来不及挡住全部,右边耳朵被打的一嗡,指甲顺着他的脸颊擦过,有些火辣辣的疼。
杨育红对他用手挡住的动作非常的不满,胸口再次剧烈的起伏起来,她的怒火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延续消失,“给我跪下!”杨育红用手一指地板,厉声吼道。
杨育红快步经过他进房间去了。
揭文知道她应该是去找阳台放着的木质的撑衣杆,一顿体罚在所难免。可他没有听话的跪下,反而直直的站着,他明年就要18岁了,早已不是下跪挨打的年纪。他甚至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刚刚我用力去挡那一巴掌,这一巴掌绝对不会有机会落在我的脸上。
揭文站在原地没动,他听见阳台的窗户关闭的声音,听见母亲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清楚母亲看他没有跪下会更加生气,可他就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甚至在心里编起等会儿母亲会问的为什么晚回的理由。
第一棍子狠狠的落在他的屁股上。他硬生生的站着连动都没动。
年后第三天他就又恢复了上课,好不容易踏出那个家,他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门外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如此的新鲜,下了楼,从有些暗的楼道里踏到外面的这一步,他像是被看不到的明亮的光洒满了全身,忍不住的从嗓子深处叹出一口气来。
过年在家的日子里,除了罚抄就是挨训,将《弟子规》从早抄到晚,还要态度诚恳的写检讨,还好揭文的借口编的不错,虽然有些牵强,但总算能够自圆其说。
揭文出了小区的门,看着大早上右侧门口的几个石凳子上坐了几个闲聊的老人。他又不可控制的想到一些片段:和程宁熟悉之后的有天晚上,程宁对他说想去看看他住的地方,于是他们俩走到小区的门口,两人在这个石凳旁站了会儿,他忘不了程宁笑着问他“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你家的女生?”她是太多太多的第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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