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拦了辆出租,向司机说了孔雀的地址。又开始飘雪了,风呼呼地刮着,大衣下摆不停地摆动。她呵了一口气,瞬间化作白白的一团。
掏出手机给孔雀打电话。手机关机中。她黯然地闭上眼,握着手机的手战栗得厉害。孔雀已经习惯了五光十色的生活,让她返朴归真,她会疯的。
车在风雪中艰难地驶到了孔雀的公寓前,她下了车,狠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埋着头往楼梯口走去。
一辆黑色的君威停在楼道前,她眨了几下眼睛,瞪着那熟悉的车牌,愣在台阶上,像耳鸣一般,头嗡嗡地直响。楼梯上方响起了脚步声,她突然转过身,将自己隐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我已经帮你约了医生,明天你再检查下,有可能嗓子只是一时有恙,服点药,过一阵就会恢复的。”清清冷冷的男声,平和却有着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
“如果不能恢复,我就是生不如死。”沙哑的女声哽咽着。“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欺负我,我哪会自bào自弃,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地步。”
迟灵瞳悄悄地探过头,从树枝间看过去,只见站在台阶上的萧子辰淡淡地笑了笑,孔雀两只眼哭得又红又肿,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千娇百媚。
“就是嗓子恢复了,我也有可能主持不了节目。”孔雀仍在抱怨。
“你不要多想,那些都是小事。我该走了。”萧子辰转身下台阶。
孔雀突然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头贴上他的后背。“子辰,你不会丢下我不管,是不是?”
萧子辰僵直了身子,掰开她的手,“在我的能力允许范围之内,我会尽量帮助你。”
“子辰,知道吗,我从来都无法忘记你。我好想你,不要走……”孔雀仰起脸,两眼是泪,委屈得直撇嘴。
一片雪花落在迟灵瞳的眼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手掸去,悄然地离开了。既然孔雀已经有贵人相助,她就没必要出现了。
人心本善,都是同qíng弱者的。男人的心并不是铁做的,也会柔如丝绸。如裴迪声,哪怕宋颖背弃他,做了他的大嫂,她一遇到意外,他还是第一时间奔过去;如萧子辰,哪怕孔雀是因为别的男人受到伤害,他还是愿意给她提供帮助。
她出了小区,走街窜巷,想找辆车回憩园。雪天,出租车的生意太好了,居然没有一辆是空车。她也不着急,慢慢地往回走。
天色越来越暗,雪停了,换成了冰雨,她的脸冻僵了,手脚都麻木了,大衣也湿了。她茫然地站在街头,突然发现自己辨不清方向。 一辆汽车“嗖”的一声从她身边驶过,蓦地又急促地倒车,在她身边停下来。她似乎没有察觉,还在慢慢地移动。
“灵瞳,你怎么会在这?”萧子辰从车上跳下,发怒道,“你疯了,不知道外面在下雨吗?”
她这才像反应过来一样,抬起了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哦,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
“你打电话让我买呀,唉,你怎么这样不会照顾自己?”他只注意到她全身湿透的láng狈,无暇去理她的不对劲,拖着她,把她推进车里,忙用纸巾帮她擦。她的脸冷得像块冰,像个没有行为能力的孩子,任他所为。他看着她连毛衣都湿了,叹了口气,发动车,飞快地驶向憩园。
她坐在他身边,侧目看到他烟灰的大衣后背上清晰地印着两枚红色的唇痕,她闭了闭眼,感觉心底深处长出了一簇刺,在风中剧烈地颤动着。
一到家,他就把她推进了浴室,开了热水,等浴室里雾气腾腾,再动手帮她脱衣服。
“不用,我自己来。”她让他出去。
他怔了下:“那好吧,我去煮点姜茶。
温热的水滑过冰冷的皮肤,她的知觉一点点恢复。她洗了很久,他怕她晕倒,不放心地跑过来几趟。
她出来时,桌上已经摆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还有一杯红糖生姜浓茶。
“一点都不能留,统统都要吃下去。”他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生怕她有发热。
她慢吞吞地吃着面条,神qíng有些疲倦,但没什么异常。
“今天在学校忙吗?”她问。
“和平时差不多。”他回答。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呀?”她抿了一口姜茶,又烫又辣,忙把杯子推开。
他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快速地回道:“没有!”
她笑笑,继续吃面。
帮着收拾完碗筷,她向书房走去,他拉住了她。“你今天受了冻,不要写帖了,早点睡。”
“我答应读者今天要写庭院,做人不能失去诚信。”她低下眼帘,抹开他的手,把书房的门轻轻关上。
十点,她准时地关上电脑回到卧房,他没有睡,坐在chuáng上看一本原文书。
“我身子有点冰,有可能感冒,我们分被睡吧!”她打开衣橱,想拿被子。萧子辰拧拧眉,伸出双臂,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掖好被角,瞪着她,“我体质比你想象的qiáng。”
她浅浅一笑,乖乖地由他脱去外衣,睡在他的身侧。他俯下身,她身上有着沐浴后清慡的香味,很好闻。“想喝水吗?”他见她嘴唇gāngān的。
她摇摇头,闭上眼。
他将原文书放在chuáng头柜上,拧灭了台灯,也躺了下来,把她往怀里揽了揽。“真不知道你是我女儿还是我爱人,真是cao不完的心。”
她的头埋在他怀里,依稀可以听见他缓缓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他的味道充斥着四周,她的心里酸了起来。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接纳了他时,为什么他就不能是个例外呢?
今天是帮助,如果明天孔雀过得仍然不好,他还是丢不下,仍要关心、担忧,这样子算是豪qíng仗义,还是算余qíng未了?爱qíng真是又简单又复杂。
热度在预期中升了起来,头越来越烫,她晕晕沉沉地坠进了梦中。醒来时,室内仍是暗暗的,但她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白光从窗帘的fèng隙间漏了进来。chuáng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杯,还有一盒快克。
“子辰……”一出声,发现自己嗓子也是哑哑的。
没有人回应,她撑着坐起,披衣下chuáng,几个房间转悠了遍,没看到萧子辰。她看看时间,都下午一点了,想不到睡了这么久,萧子辰大概是上班去了。
微波炉里有做好的饭菜,她热了热,吃了一点,又吃了药,重新上chuáng。半梦半醒的,眼一睁,天已黑了,萧子辰还没回来。
她给他打电话。
“有没有好点?”电话的那端很安静,萧子辰声音清晰得如同在隔壁。
“嗯,好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有点事,你不要下chuáng,等我回去给你熬粥。”他像是很急,不等她说话,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她对着手机怔了怔,鬼使神差的,她飞快地拨了另一串号码。
这次没有关机,可是无人应答。
她轻笑摇头,起身一件件地穿衣,再裹上围巾,戴上手套。她不想等着别人迟到的解释,也不愿坐在屋子里猜测,也不想听到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如果注定一些事要发生,那么就让它来吧!她会好好面对。
一个人的退出,胜过三个人的纠缠。衣服、钱物、住处都能与别人共享,唯独感qíng是自私的,容不得一点一滴的fèng隙。她不希望裴迪声的故事再现,她不任xing也不取闹,不说重话,不逃不避,她会尊重所有的事实。 要,就是完完整整。不要,就断得gāngān净净。不是要他视孔雀如洪水猛shòu,老死不相往来,而是他应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和公平,这样背着她算什么?
外面,天寒地冻,和屋内的气温相比,有如地球的赤道与北极。她踩着冻僵的路面,慢慢地走着。憩园离市区颇远,出租车不多,她站在路边等着。
“呃,是迟小姐呀!”一辆车缓缓地在她身边停下,一个女子笑着摇下车窗。
“你是?”她依稀觉得像见过这女子,可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妈妈和关厅长是朋友,你订婚的时候,我们有来道贺。”
“哦!你好!”迟灵瞳笑了笑,呵呵手,那天晚上客人太多,她想也许敬酒时打过照面。
“要去市里?”女子问。
“嗯,这边出租车好少。”
“那搭我的车吧,我正好要去市区。”
“可以吗?”
“可以呀!”一声轻笑从车内传来,后座的车门开了。“上车吧!”
“我妈妈。”女子笑着替迟灵瞳介绍。
“麻烦阿姨了!”迟灵瞳点点头,上了车,借着路灯看到车内的中年女子鼻尖上有颗黑痣。
“谈不上,迟小姐可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中年女子笑着说。
医学院附属医院。
萧子辰捏着手机,面对着雪白的墙壁,眼睛像胀痛般,微微有些眩晕。消毒水的味道,捧着药盘穿梭不停的护士,喧闹的走廊……这些场景不止一次在他脑海中闪现过,他想可能是在香港遇到的那场意外令他印象太深刻了。
“子辰。”耳鼻喉科的李医生手中抓着资料向他走来,孔雀一脸惶恐不安地跟在后面。
“检查的结果怎样?”李医生是声带方面的专家,也是医学院的客座教授。
李医生瞟了眼孔雀:“qíng况还不算太严重。孔小姐由于长期从事谈话节目,积劳成疾,声带有些炎症,正好又碰上发高热,炎症加重。”
“那有办法治吗?”孔雀紧张地问。
“治是有得治,但要孔小姐配合,远离烟酒、一切辛辣食物,按时休息、服药,尽量少讲话,有个三个月,应该会好转。”
“什么药要吃三个月?”
“中药。西药只能治表,无法治本。你这炎症只有慢慢调理,才能彻底恢复。你们等下,我去开药方。”李医生冲萧子辰点点头,转身进了办公室。
“中药,好苦哎,子辰,可不可以不吃?”孔雀皱着眉头,粉唇噘起。
萧子辰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吃不吃是你的自由。”
孔雀斜睨着他,扭了扭身子,上前拽着他的衣袖,“gān吗这样冷漠,人家只是想让你安慰几句罢了。”
萧子辰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看了看手表,“你现在已经认识李医生了,我打过招呼,以后你有事尽管来找他,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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