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莯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她用嘲讽的口气却不乏认真地说:“我本来不想打击你可怜的虚荣心,像你们这样的阶层,或许很难了解打工仔的想法,可是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背后的原因都被人了如指掌,甚至被人控制,你信不信,你没有什么好自负的,你其实很可悲,做你的手下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触怒你,让你难受好一阵子,虽然你可以降他们的职,扣他们的薪水,甚至解雇他们,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身边绝对没有一个真正怕你的人,也没有一个真正尊敬你的人。”
此时此刻,梁莯并没有过激的反应,而是饶有兴致地倾听着。宽敞的房间里安静下来,周鑫茶趾高气扬地站在中间,梁莯还是贴着墙边,站在窗前,低着头,抱着肩膀,仿佛在欣赏地板砖的花纹。
过了一会儿,梁莯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在这之前,他很想把周鑫茶从窗口丢出去,不过现在,他冷静下来一想,他只是个幼稚的女人,犯不着那么生气,他说:“不是所有不同凡响的女人都招男人另眼相看的,我就最讨厌那种假装特立独行不畏权势的惺惺作态了,你被解雇了这是确定的,说什么都没用了。”
周鑫茶被“惺惺作态”这几个字大大地触怒了。她用力咬住嘴唇,眼神里发出的寒冷的光芒,在梁莯得意洋洋的侧脸上划出一道无形的十字,心想,但愿他以后别破产什么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周鑫茶刚要提起自己的通勤包走人,忽然想起一件事,从包里掏出一张出租车发/票,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这是为您办事来回的路费,梁总,您总得给我报销了吧!”
梁莯莫名地看看那张纸,可能在他的生活中,出来进去总是车接车送,头脑里根本没有打车的概念。他拿起来仔细看看,上面有打印的字迹,正好四十元。他端着手肘抵住下巴说:“唔……我这里没有,你到财会科那去申请报销吧。”
周鑫茶说:“四十块钱犯得着去申请吗?”
他说:“我现在真没有。”
周鑫茶正在气头上,觉得他是在找借口,其实根本不想给她,她还就跟他杠上了,把包往怀里一抱,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说:“我不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去问外面的人借吧,这钱要是不给我,我是绝不离开这里的。”
梁莯有些急了:“你叫我去外面借?”
她说:“是啊,不就是四十块钱嘛,谁兜里都会有吧。”
像他这么高傲的人,绝对不可能拉下面子去跟下属借钱的,周鑫茶心里有这个把握,看他怎么办。梁莯使劲儿咬咬牙槽骨,掏出手机,愠怒地给人事部的王部长打过去,不久那边毕恭毕敬地接起电话,周鑫茶听见他的口气很冲,对王部长说:“你招聘来的‘新人’,有个叫什么茶的,她现在在我办公室赖着不走,你过来收拾一下局面吧,马上!”
周鑫茶翘起二郎腿,说:“你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我现在不是你员工了,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还会求着我呢!”
梁莯说:“求你?我为什么要求你。”他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烟,叼在嘴里,扫了她一眼,低头点燃打火机。
周鑫茶说:“对不起,这里有女士,请自觉一点,不要在公共场合抽烟。”
梁莯满脸怒意地说:“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受不了就走啊!”
周鑫茶讽刺地说:“你这人素质也不怎么样嘛,还张口闭口说别人素质低呢!”
梁莯把烟点燃,吸了一口,继续追问:“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求你。”
周鑫茶捂着鼻子,转过脸去,说:“你没听说过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吗?富不过三代,人的运气不总是那么好的。”
梁莯不屑地笑了笑:“哼哼,你是说,我有现在的成就靠的是运气?”
周鑫茶说:“这座大楼上有多少硕士博士都是给你打工的,他们一定都比你笨吗?不是因为你运气好,有个好爸爸,那还会因为什么呢?”
“你说我有个好爸爸?嗬……可笑,你根本就是个幼稚可笑的小孩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王部长他怎么还不过来,我还要忙别的事呢,真是的……”梁莯翻开桌上的公文夹,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只钢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周鑫茶回头瞟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会是想把父辈的功劳都抹杀,美其名曰说自己是创二代吧?”
梁莯一边写着字一边说:“我很想当创二代,但是我没有爸爸,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妈离婚了,现在都不知去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他抬眼看看她:“你说的‘好爸爸’,与我无缘。”
周鑫茶觉得很意外,心里猜测,那他妈一定是个女强人咯。这时,梁莯很随性地说:“我妈也不是女强人,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改嫁了,从那以后,我跟她只见过不几面。”
周鑫茶依然很怀疑地笑着说:“你不要告诉我,鼎圣集团是你白手起家创办起来的,骗鬼都骗不过去。”
梁莯停下笔,有些生气地把文件夹合上,说:“那你认为,我是靠什么才有现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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