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赶紧拦:“十六爷,您且听我说一句。”
他只想说,王乐水主事那里活计也多,他已经离京整整两个月,一点儿忙没帮上,王主事自己将大多数差事都扛了,自己怎么能为了手上这一点儿“私活儿”,就耽搁了处里的正经差事呢?
胤禄听了便朝他瞪眼睛,说:“这里是内务府造办处!爷是内务府总管大臣,爷说你手上这是正经活计,就是正经活计。爷管着造办处,这分派差事上头,爷说了算!”
说着,胤禄脸一沉,一掀帘子,转身就走,倒是将一副皇子阿哥专横独断的臭脾气露出来了。
石咏见胤禄果然是去寻王乐水说话了,心里颇为郁闷。
少时胤禄走了,石咏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东配殿的小屋子里去。王乐水面色如常,像以往一样,坐在他对面,见他进来,当即说:“手上这点儿事儿,下衙之前,能做完吗?”
石咏赶紧点点头,“能!”
他赶紧收摄心神,将注意力都放在手里还没办完的差事上。时间不等人,养心殿造办处,更是到点儿一定要落锁的。今儿是万寿节之前最后一天,石咏他们一定得赶着把该忙的都忙完。
于是石咏抛去杂念,全神贯注地忙起来。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听对面王乐水主事轻轻地笑了一声。
石咏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万分紧张地抬起头,望着王乐水,却见这位上司脸上一脸的和蔼。
王乐水清了清嗓子,开口说:“石咏啊,你这人,就这一点儿不好,磨磨唧唧的,没半点爽利!”
石咏:……?
“十六阿哥来打过招呼了,从明儿开始起,你半天帮我,半天到画师那边去做事。”
王乐水很轻松地向石咏交代了新安排,末了又说:“你脑壳儿里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有你这身才具……要是在本官这里浪费了,才叫可惜呢!”
石咏听了,心里感动不已,又不好意思露出来,只能低头称是,又再三谢过王主事。王乐水却不领情,随口斥道:“还有一个时辰下衙,你做不完的,本官可不帮你!”
养心殿造办处,忙起来的时候真是极忙,连喝口清茶的时间都没有。但好处是到点儿下衙,从来没有加班这一说法。
这天待到夕阳落山,造办处的官员与工匠验过火烛,各处一一落锁,然后便三三两两地出了西华门。
石咏马不停蹄地往椿树胡同赶。待到家门口,石咏一推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让人心里忍不住感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小窝,世上各处繁华,哪有自家舒服?
昨儿他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昨天石咏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石大娘、二婶王氏和弟弟石咏,见到石咏回来,都是喜出望外。
然而石咏却太累了,稍许吃了些东西,坐在饭桌旁就直打瞌睡。石大娘心疼儿子,顾不上满肚子的话想说,直接先打发儿子去睡。今天一早,石咏又早起出门上衙,都还没机会和家里人好生说一会儿子话。因此他才这样着急上火地赶回去,一推小院儿的门,大声招呼一句:“我回来了!”
“大哥——”
西厢里冲出个小人影儿,冲到石咏跟前,伸臂将他一抱,却只够得着石咏的腰。
“喻哥儿,喻哥儿乖,放开大哥,来让大哥看看你多高了!”
小石喻嘟着嘴。昨儿石咏刚回来的时候,他早就想来和大哥说话了,可是大哥全没顾上,今儿一早起来,他又去敲东厢的门,大哥偏又上衙去了。
此刻,耳中听着石咏那熟悉的声音,石喻不免觉得有些委屈。
“大哥,我没让你失望吧!”
早先石咏出门之前,特地嘱咐了让石喻好好照顾家里两位亲长。石喻可是认认真真地每天都做,检查门户,提醒伯娘和母亲小心火烛……寻常人家孩子六岁的时候,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石喻却比旁人多些责任担在肩上。
小石喻心里除了委屈,还悄悄地松了口气,心想哥哥总算回来了,家里多了个主心骨,有什么事儿,终于不用他这个“小男子汉”顶着了。这一阵子,石喻可是凭空承担了不少心理压力。
“大哥觉得你做得好极了!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石咏回到家,见亲长无恙,母亲与二婶王氏的气色也很好,心里很是欣慰。当下赶紧去东厢开了箱笼,先将给石喻捎的东西取了出来。
石喻见了石咏在虎丘下买的那个小泥人,捧在手心里,简直爱不释手,左看右看,举在手里问哥哥:“哥,这个像我么?”
虎丘泥人塑得矮矮胖胖,白白嫩嫩,然而五官神态生动,简直一看就知道是石喻。石咏望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除了这一件,他还有些物事是专门带给石喻的。
第二次路过扬州,林如海曾奉上赠礼,直接送到了船上。后来石咏离开扬州,才发现里面有一整套湖笔,两方徽墨,是指名送给石咏的弟弟石喻进学使用的。那套湖笔虽然不算是名贵,但其中有两枝是专供年纪不大的蒙童练笔书写用的,笔身竹管粗细合适,适于儿童抓握,练习握笔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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