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与贾琏都万万没想到老太太会说这样的话,贾赦这是意外之喜,转脸瞅了一眼儿子,知道自己不得老太太欢心,但是老太太到底是肯定了自己的儿子,所以荣府的爵位,旁人不用再想了,是贾琏的没跑。
“……你弟弟那边,以后宝玉,还有环儿那几个,都让好好读书,叫夫子问一问他们的进度,看着可以了,都让考童生试去。”
这就是定下来了贾府两房的未来,长房承袭爵位,但眼下没有实缺,将来如何,要靠长房父子自己努力;二房则不必说,就靠科举进仕这一条路,没有“富贵闲人”可以养了。
其实贾母除了这些吩咐之外,另外又做了一个安排,就是暂时免了王夫人的管家之职,原本是王夫人带着李纨一道管家的,想要交给邢夫人并凤姐儿。偏巧这时候凤姐诊出了身孕,贾琏舍不得她操劳,凤姐也因有了上回生产的教训,不敢怠慢,自己推了管家的事儿。加上最近织金所的生意蒸蒸日上,眼看着一两年内就能回本的,凤姐自然也不把管家能捞的那点儿小钱放在眼里。
于是乎,荣府这边,竟是邢夫人带着李纨一道管家。平时熟悉荣府行事的,对此都啧啧称奇。甚至杭州王家那边都遣人来问,由贾琏接着,好言好语地将岳家抚慰了一顿。等王家人回去,贾琏又不忘塞了个能干的管事一道去杭州,说是说给岳父母请安,其实是去探听王家的那一桩旧事去。
转眼到了“叩阍”一案结案的日子。
众人最关心的,赵龄石“忤逆”一案,康熙御笔朱批,将赵龄石定了绞监侯。只因过了节气,便暂时收监。至于此人有没有这个运气,能等到大赦,就要看天意了。
冷子兴算是从犯,被判了流配三千里。
而当初那桩“赝鼎”案,也有了出人意料的转折。先是称病乞休的“前”顺天府尹陆明远上了请罪折子,却依旧被贬官外放到了云南,估计这辈子再难回来。三阿哥胤祉非常精明地没有帮陆明远说过一句话,但他手下的一些实缺官员知道这事儿之后,多多少少有些寒心。
更叫人吃惊的事在后面。
荣国府贾府出首,自承己过,承认治家不严,家仆为包庇女婿,盗用了工部侍郎贾政的名帖干涉诉讼。除了将涉案的家仆交由顺天府定罪之外,贾府将早先家仆帮冷子兴藏匿的一干金银财物都送至顺天府,由顺天府从中补齐了应当赔付给赵老爷子的钱帛,其余充作罚金,上缴户部。荣府自身,贾赦贾政都受了申饬,但贾赦无碍,贾政则被降了两级留用。
赵德裕老爷子那边,他本族亲眷,也就是由亲弟过继了的那个幺子,亲至京城,侍奉老爷子回乡养老,落叶归根。
赵老爷子回乡的那天,石咏特地请了假,亲自去永定门那里相送。
那只藤箱的书画,已经由顺天府做主,判给了石咏。石咏曾想劝赵老爷子收回那只藤箱,反正他得了这箱子书画,也一样舍不得卖,唯一能做的,只有好生藏着。然而赵老爷子却死活不肯,坚持要石咏“代替”他照看这些书画卷轴,石咏只得作罢。
“小石大人,你究竟是怎么根据鼎身铭文,读出这鼎的来历与年代的?”
赵老爷子心头依旧疑惑,在临别一刻,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了问石咏。
石咏并未多说什么,只冲老爷子笑笑:“我这么点年纪,都做到了,您这都还未到花甲,年岁又不高,我看您啊,将来一定能成为金石大家的!”
赵老爷子听了十分振奋,他平生唯一所好就是金石,眼下见了石咏这个“励志”的先例在前,当即下定决心,回乡之后,不再从商,只是偶尔指点子弟,其余时间都用来研习大篆小篆、石鼓文、上古文字,得享高寿,并终成一代金石大家1。
那只鼎,则最终得了康熙钦命,由顺天府妥善送至丰润学宫,放置在学宫跟前。渐已废弃的丰润学宫,也由这个机缘得以慢慢复兴,此乃后话。
再说石咏待顺天府这一桩“叩阍”案子告一段落之后,就销了假,继续去造办处当差。
他回造办处的头一天,依旧循了以前的习惯,天不亮就起了,去灶间取了二婶王氏昨儿晚上熬的粥和花卷,在小火上热了热,与他的伴当李寿一起吃了,两人一起出门。
待进了正阳门,石咏往西华门过去,而李寿则转向东,往位于朝内小街的正白旗府署过去。就因为上回李寿去正白旗那里传了一回信,被佐领梁志国相中了,觉得这个农家伢子虽然年纪已经有点儿偏大,可胜在身体强健,是个习武的材料。正巧正白旗旗下在教那些寻常子弟射箭举重什么的,也有户下人一道跟着学,梁志国便跟石咏打了招呼,让李寿过去习练习练。
石咏自己则去造办处上班。
待到李寿离开,于无人处,石咏身上佩着的荷包突然开了口:“石咏——”
“你这是恼了我了么?”
石咏奇道:“没有,我为什么要恼你?”
“再说了,我要恼,也不会恼‘你’啊!”
石咏口中的“你”,指的是郑旦。
早先他曾经在顺天府的大牢里待了一晚,后来升堂了他被人提出去的时候,曾听见当晚看守他的狱卒提起,说是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了个天仙似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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