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下脸,铁了心要得罪十六阿哥,却不想就这么要回来个不通俗务,只晓得闷头干活的傻蛋。
九阿哥精明,见过的人多了,若是石咏刚才是故意推脱找借口,他自信自己一定看得出来。可他没想到,石咏刚才纯是本色演出,一见九阿哥将话头扯到他身上,他就已经习惯性地在往外头退了。以前他在研究院里部门之间调动,可不就是两个领导关起门来避着他商量的?领导们更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问他的意见,否则不就是逼他得罪人么?
至于说亲什么的,石咏完全是想起了九阿哥拉拢薛蟠的事儿,灵机一动,才编了个借口。他对自己的“进步”也感到很是吃惊,如今找借口也能张口就来了,竟然还惹这么些皇子阿哥都哄堂大笑,更坐实了他那个“石呆子”的称号。
他一面想着,面上继续保持“茫然”,甚至还露出了一点儿惊愕,似乎根本不明白这满花厅的人都在笑什么。
花厅里众人正笑着,十三阿哥由他的小舅子白柱陪着进来。十三阿哥忙问这些兄弟们都在笑什么,听说了石咏的“表现”之后,自然也是笑得说不出话。
而白柱与石咏在去承德的路上见过一面,怕他尴尬,赶紧将他拉到偏厅去喝茶去了。
十六阿哥胤禄此刻也正坐在偏厅里悠哉悠哉地喝茶。
石咏被白柱拉到偏厅,这才想起白柱既然是十三阿哥的小舅子,算起辈分就又是他的“长辈”,赶紧又执了晚辈礼这才作罢。
白柱知道石咏是内务府的属官,便丢下石咏,自己去帮十三阿哥招呼皇子们去了。
十六阿哥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悠悠地抬眼瞅了瞅石咏,突然嘻嘻一笑,递个眼神,那意思是:“你行啊!”
石咏却觉得在这里呆着实在是尴尬,且又不想再应付九阿哥等人,便起身向十六阿哥告辞,十六阿哥让石咏“比划”了一下,才“明白”了石咏的意思,点点头让他出去,表示自己回头会转告十三阿哥的。
这么着,石咏才终于摆脱了这一出皇子阿哥们聚得齐整的生辰宴席。他走出十三阿哥府邸,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十三阿哥府大门内泊着满满的车驾马匹,府邸里地方狭小,甚至有些车驾不得不泊在金鱼胡同里。
石咏难免感慨,十三阿哥这一生,简直是大起大落。然而只要他稍许得了康熙那一星半点儿的青睐,立时就惹来这么多人齐聚捧场,可见十三阿哥当初身为康熙最宠爱的皇子之时,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这一晚过去,待到了第二天,他自然与胤禄在内务府府署内见到了,躬身问一句:“十六爷,您耳力好些了吗?”
胤禄笑嘻嘻地说:“好些了,好些了!”
他命石咏到他自己的小屋里,掩上门才说:“你昨儿一句话,怕是提醒了爷的那些好哥哥们,你这小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说亲的时候了。瓜尔佳氏是大族,与薛家可不一样,他们少不得还得多花些心思,才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去笼络你。”
石咏苦笑:感情旁人给薛蟠说亲的事儿,胤禄也早就知道了。
“你回去之后,还是与你家亲长好好打一声招呼。这事儿还能拖上一阵儿,但是也拖不了太久了。到底如何,让你家里多少该拿个主意出来。”
胤禄一面说,一面惋惜:“怎么年公就不多收养个女儿的?”
他口中的“年公”是内务府总管年希尧,他膝下有一名养女,报了免选的,结果嫁了比石咏年纪更长些的唐英。所以这会儿胤禄才在惋惜着。
下衙之后,石咏回到椿树胡同,面对石大娘,开这个口他可是着实艰难。
以往石大娘提起各家的闺女,提起给石咏说亲的事儿,石咏只有溜走的份儿。可如今,他竟然要主动提起这事儿,而且得提示母亲:不管怎样,得尽快拿个可以挡住旁人上门说亲的主意出来。
石大娘一听儿子这么说,就知道必是官场上的门道。
可是她也很愁,“明年就是大选之年,与你年纪合适的各家闺秀,但凡父祖做过官的,在册的人家,必然都在备选,只有被撂了牌子的才能自由嫁娶。这,这即便想拿主意,也不是这么快能拿的呀……”
石咏一想,也是,这么说来,一切选秀之前的相亲,都是耍流氓。
第122章
石大娘虽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但是见到石咏开始为自己的亲事上心,少不了觉得安慰。毕竟石咏已经年届十八, 这个年纪已经算是老大不小, 正值婚龄, 连“不宜早娶”的“早娶”二字, 都已经和石咏不沾边了。
但是石大娘心中有数,晓得这是官场上的门道,远比他们小门小户想得复杂。于是便想了个招, 只说是石咏的亲事早年间就拜托她远在盛京的兄嫂打听, 如今已经有些眉目,只等女方来京了就两家见面正式详谈。
此外, 石大娘也不忘了去信给盛京的兄嫂, 拜托他们那里也帮着圆一圆谎,且帮着石咏挡过这次的事儿再说。
石咏晓得这算是为了帮他“挡桃花”的盘算, 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世家大族之间联姻有重重考虑, 这倒也罢了。可是他身为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六品年轻小吏, 依旧有这种烦恼,可见这康熙年间的朋党习气渗透官场的上上下下,已成一桩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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