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像不在……”
“她怎会不在?”
石咏心想,慧空师徒进城,妙玉竟然将颁瓟斝也带走,难道她又是要去给人奉茶不成?
石咏猜得不错,妙玉眼下,的确正在烹茶。
只不过这次她烹茶并非为了待客,只是侍奉她师父慧空师太而已。
此刻两人正在八贝勒府隔壁的院子里稍歇,八贝勒早先说过要见慧空师太,所以这一对师徒才会大老远地从门头沟赶到京城里来。妙玉随身携带各种茶具器皿,此刻沏上一杯清茶,是想要为慧空师太提提神。
待茶沏好,妙玉双手将茶盏给慧空师太奉上,眼看着师父端坐在自己面前,托着茶盏,极为优雅地小口品茶,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在京里住得久了,妙玉自然也察觉得到,她们这一对师徒,可并不是唯一一对能够为八贝勒“算命”的。但这也很正常,诚亲王府有一众文人与三阿哥一道切磋文史;雍亲王府有人上门为四阿哥讲解佛学命理……到了八贝勒这里,这位贝勒爷则就是执着于请各种各样的人为他“算命”。
她们师徒自从上京,一应生活起居,无论是在城里还是在潭柘寺,都不用自己负担。妙玉原本还不知道,可后来无意之中听潭柘寺的僧尼提起,才晓得都是九贝子负担的。
她们师徒,就仿佛是专门被人“买来”给八阿哥算命一样。
她曾经几次问过师父,为何一定要如此。慧空师太只是说,她们师徒二人在苏州本就为权势所不容,而如今因果也已在京中。她们唯一要做的,便是静候结果。
早先八贝勒府遣人去潭柘寺送信的时候,似乎喜气洋洋的,还送了慧空师太一份厚礼,并专门安排了车驾,请她们师徒进京。据妙玉看来,她今日怕是又要在这小院里独自等上大半夜。
慧空师太品过茶,那边早已有人来请。慧空拿了拿架子,又等了一会儿,才扶着妙玉起身,随来人过府。
妙玉则候在院门内,望着慧空离去的身影:她倒是想起来,上次扶乩的时候与绿珠交流过,当年石崇在走向穷途末路之前,也曾有一段时间,无比热衷于算命占卜——原因无他,只是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无法掌握而已。越是心里没底的人,才越是喜欢算命。
隔壁就是八贝勒府,八阿哥与几个心腹谋臣并九、十两位,都聚在外书房里。八阿哥为人最是温文,见到慧空过来,笑着起身合掌,向来人道:“大师到了。”
慧空亦合什行礼,道:“恭喜八爷!”
众人闻言都笑:“大师远在京郊,也听说了八爷的好消息了?”
慧空神色不动,微微躬身,继续说道:“好事既然已经发生,便成为定数。贫尼虽然人不在京中,可是一样算得到。”
胤禩颔首微笑,慧空这话暗含了她上次向胤禩所说的道理,而且之后发生的事,的确如慧空所言的那样,一件一件地发生了。因为这个,如今在他的全部谋臣之中,他倒的确给了慧空一个立足之地。
九阿哥胤禟亦是如此,他是不得不对慧空刮目相看。这八贝勒府进过那么多为胤禩相面算命的人物,甚至还有道士张明德之流,可实实在在地帮上了忙的,迄今为止也就慧空一人。
“这先天神数……也还真是神,”胤禟眯缝着眼,斜倚在一张铺了软垫的花梨木雕仙鹤硬木椅上,懒懒地说,“爷本待不信的,可大师竟然连太妃的病都能算得到……”
胤禩笑着打断了胤禟的话,“事情已经过去,九弟便不必再说了。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以及皇阿玛的恩典而已。”
若是再说,这事便不光彩。
他们兄弟几个联手算计十三弟胤祥,可是一旦冠上“天时、地利、人和”之名,听起来就很悦耳,仿佛他们顺应天命,拿了自己该拿的一样。
慧空见厅中之人一派得意洋洋,微微皱眉,低声问胤禩:“八爷召唤贫尼,可是有什么未解之事?”
胤禩摇摇头,说:“这倒没有,只是请大师过来坐一坐,若是大师愿意起上一卦,那是再好不过。”
他自从那次慧空在承德为他起卦解卦之后,心里便觉得踏实不少,觉得自己乃是顺应大势,一步步往上走,从未逆天而行。但有一样,他越是走得高,就越是怕一步走错,摔得很惨,因此便越发倚重慧空师太的“先天神数”。少了慧空的指点,便觉得缺了什么。
胤禩说这话的时候,外书房胤禟胤峨等人正在与几个门客谋臣闲聊,倒也并没有真的将慧空放在眼里。慧空在一片说笑声中略出了一会儿神,开口道:“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八爷现在趁愿,也要知道荣辱自古周而复始,须防着乐极生悲的那一日。1”
胤禩闻言一惊,支起身体问:“大师可是已经看到了什么不妥?”
他这样大声一问,整个外书房都安静下来,众人目光灼灼,都盯着慧空。
“阿弥陀佛,”慧空垂首合什,“没有不妥,只是贫尼想提点一句,八爷,若不早为以后打算,到时只怕会后悔。”
八阿哥如今只是稍稍得势而已,离那大位还远,现在就这般得意,若是以后他再遇上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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