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余举人是浙北人士,据说在南方也是家资万贯的小地主,几年前进京的,头一回是为了考进士,落榜之后就在京城买了院子住下来,以期三年之后再战科考,一定高中的,哪知“再战”了两回,都是失望而归,加之京城米贵,居大不易,便动了回乡的心思。
他在京数年,一事无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年不少汉官开始在外城置地买院子,琉璃厂这边的地价房价都涨了不少,余举人按时价一算,扣去这些年的吃穿用度,他竟然还有结余的,也算是位人生赢家。
石大娘一旦听说余举人要回乡,就打起了隔壁院子的主意。
现在石家住的椿树胡同小院,是一间两进的砖石院子,还是当时石家同姜夫子的小舅子置换来的。余举人住着的一间,就在石家隔壁,而且格局与石家的一模一样,但是头一进更加规整,东西两厢齐全。
此前石大娘手头只有织金所分来的千把两银子,想要买余举人的院子还差上老大一截儿。可是如今石咏捧了这匣子过来,就怎么样都够了。
石咏听说母亲想要置产,也只有赞成的。
如今他们有了李寿一个户下人,另有一家子户下人在永顺胡同住着,只是看院子,倒是有些浪费了。但若是想将他们都挪过来椿树胡同吧,地方不大,不够住。
“娘既然已经看准了,咱们就买!”
余举人一直是石家的隔壁邻里,他那边的院子没什么缺损,石家也是放心的。除此之外,石咏想置办院子,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永顺胡同那边始终不待见二婶王氏。即便是王氏如今已经被杭州织造认下,伯爵府的老太太还是没法儿消去对王氏的恶感。
上回石大娘带弟妹去给富察氏老太太磕头,老太太只挂着一张脸,没有半点笑模样,并且不许王氏称呼她为“伯娘”,表示不认王氏是一家人。任石大娘怎么劝,老太太都没松口。
石咏从富安那里隐约听说过,说是他的父亲和二叔从伯爵府分出去之前,老太太其实很喜爱二叔这个侄子,但是分府出去的时候两家曾经大吵过,而且石家兄弟分府出去没几年,陆续身故,石家也跌入底谷,老太太怕是怨上了王氏这个分家的始作俑者,这么多年,始终无法原谅。
石咏没法儿理解老太太的偏执,但他知道老太太的执念无法改变。而且将来石喻长大了,兄弟两人会各自成家,添丁进口,地方更加不够。因此石咏觉得现在置产也好,将来他侍奉着石大娘住永顺胡同,弟弟石喻带着二婶住椿树胡同。将王氏与富察氏老太太从物理上分开,估计能少好些日常矛盾,年节时偶尔见上一面,礼数上过得去便得了。
石大娘一听说儿子同意了,立时松了一口气,双手一合念了声佛,感慨道:“这可好,给咏哥儿娶媳妇儿的本钱总算是有了。回头等咏哥儿娶上媳妇儿,娘抱上孙子,这辈子就可以无憾,回头到地下见到你爹,也可以有个交待了。”
石咏:……
石大娘又说:“再过一阵就是秀女大挑。等挑完之后娘就可以四下里走动走动,问问那些落选的人家。我儿已经十八了,相媳妇可不能再等了。”
石咏继续无语,心想石大娘若是一等人落选,就上旁人家去“慰问”去,这听着不大靠谱啊!
岂料石大娘笑道:“傻小子,你道人人都愿意自家闺女被挑中了嫁到皇家、宗室去吗?”
石咏:原来……不是的么?
石大娘:“当然不是!”
她似是想起了当年自己参选时候的经历,忍不住感慨:“你将来做人父母了便自会明白,只要子女能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地过日子,就是最大的福气。女儿家嫁进高门,外头看自然是荣耀了,可却未必是最好的结果。人么,活着也不全是为了面子,总要里子也活舒坦了才是最好……”
石大娘这番话,少不了应在旁人身上。如今平郡王府的嫡福晋元春就正急得心里上火。
她特地捡了秀女大挑之前的日子进宫来拜见慈宁宫太后与宫中执掌宫务的宜德二妃,倒也非为妹妹迎春,而是为了平郡王府。她就是想来打听打听这回皇家又会赐多少秀女给平郡王府。
元春自打嫁入平郡王府,已经得了三个阿哥,再加上妾室所出,平郡王府如今闹哄哄的全是哥儿。平郡王府是绝不愁子嗣的,但是元春也防不住宫里指个出身高贵的侧福晋来笼络平郡王纳尔苏。
纳尔苏是和硕礼烈亲长子代善世系,自幼尚武,在军中颇有影响。眼下西北局势不定,若是平安无事尚好,可若是有事,纳尔苏少不了要往西北去。所以元春这次进宫,就是想打听打听,这次秀女大挑时候,宫里到底会是个什么意思。
岂料到了宫中,旁人会错了意,以为元春也是家里有姊妹应选,想来讨个恩典的。
元春极为无语。她早就向贾府打过招呼,迎春那里,无论有没有主意,都要给她递个话。岂料贾府一直少有人过问此事。
迎春嫡母邢夫人出身低些,认不得什么达官显贵,自然是个没主意的;贾府老太太开春之后有些咳喘,身子一直不算太好,就顾不上此事,而王夫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于是元春心一横,宜德二妃问起她的时候,元春就老实回应:“多谢娘娘关怀,家中确有姊妹今年应选,实在算不上出挑,但有一件,妹妹性子柔和安静,又是极不爱说话的,侄孙媳妇只想请两位娘娘帮着掌掌眼,给挑个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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