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姑嫂这里在斗气,旁边石大娘已经又说了几句旁的,引得富察氏老太太分了神,早已不再纠结那升平公主像谁。
双胞胎坐在最后一排,如玉已经气得双肩直颤,眼里泪花几乎要迸出来。如英则去扶扶姐姐的肩膀,说:“没事儿的,那唱戏的小姑娘也是凭本事吃饭,你我除了出身,难道还能比她更厉害些么?你听她这一嗓子——”
下面戏台上升平公主又唱将起来:“我父王本是唐天子,我是龙生凤养,金枝玉叶,怎能与他们把头低……”那伶人嗓音清丽,表情俏皮,生生将个傲气的刁蛮公主演了个淋漓尽致。
如英听得大为赞叹,完全忘记了刚才那一出风波。如玉在旁边没忍住,啐了一口,道:“你呀……也真是个心大的。这都能不当回事儿!”但是妹妹淡定,到底也教她冷静下来,只是一旦回想起刚才的事,还是难免微恼。
少时戏散去,两府女眷约定了明日再见。因天色不早,大家不再多谦让,各自等车往城中赶去。如英坐在车内,依旧改不了她的老习惯,将车帘揭开一条缝儿,偷眼向外看,只见身后西山一带,慕天寒,叶斑斓,景色甚美,而清虚观的红墙掩在这西山美景中,渐行渐远。
忠勇伯府女眷的车驾,待进了西直门,便分作两队,一队自回永顺胡同,另一车坐着石大娘王二婶并小丫鬟桃儿,缓缓出了正阳门,往外城椿树胡同过去。待她们回到家的时候,李寿带着石喻,早已到家了。
石咏则比旁人回来得都晚,天色都已擦黑了才摸着家门。他一进院子,一面解外头的大衣裳一面问迎出来的弟弟石喻:“喻哥儿,今儿在城外,好玩儿吗?”
石喻耿直地摇摇头:“不好玩儿!”
旁边李寿则笑着道:“酬神的戏都是女眷点的,咿咿呀呀地听不大懂,倒不如那些打得结棍的武戏。原本想看孙猴子、姜子牙的,可这些戏码就是没人点。”
石咏:……这样啊!
石喻则说:“外头那些人都是想着机会攀附大伯的,一有机会就缠着他问这问那,都是问‘时局’的,我就想着,当初真要‘一领抽三丁’的时候怎么没那么多人积极,问起领军大元帅的时候反倒有这么多人,又是如此急切呢?”
石喻多数时候和堂兄富安与讷苏在一处,富安年纪大了石喻一轮,只当他是个孩子,讷苏则天性不喜读书,一张口总是世家子弟斗鸡走马的营生,石喻与他说不到一处去。相比起自家那些堂兄弟,石喻更喜欢学塾里他那些伙伴们。
石咏一听竟是这个原因,只得安慰弟弟:“明儿个你尝试多结交几个新朋友。”
石喻一听就苦了脸:“哥,明儿你不是休沐么?为啥还要我去?”
石咏也板起脸:“当初是谁挺了胸脯自己说的,要陪着娘去,在人前挺直腰板儿的?”
石喻立时无语了,耷拉下脑袋,随即点头道:“好啦,大哥,我知道了,明儿我去就是。”
石咏当即道:“去见见老尚书府的白柱叔,你要是不熟的话,李寿认得,让李寿带你去。他交游广阔,认识的人多,能给你介绍几个差不多同龄的朋友。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天边的云起来了,明儿没准会下雨,你记得带些雨具。家里长辈都靠你照顾了,你可做得到?”
听说有责任在身,石喻反而一下子兴奋起来,郑重点头,拍着小胸脯说:“哥你放心吧!”
石咏换过家常的衣服,便去见石大娘,问起清虚观的情形,石大娘一概都说好。
石家随即摆了饭。石咏在饭桌上暗中观察,果然外出社交的作用是立竿见影,石大娘和王二婶虽然奔波了一天,但是精神头都很足,而且王二婶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点儿笑模样,人似乎也开朗些了。
接下来石咏便犯了难,他该怎么问起另一个府的女眷?
他放下饭碗,抬眼望望母亲。
石大娘错会了意,立马又给他将饭碗盛满,招呼石咏多吃些。
石咏无奈了,要让他开口打听一个别家小姑娘的情形,他无论如何做不到,且又怕教母亲错会了意,觉得他这是看上了别家的姑娘。
其实石大娘也满心想提老尚书府上的两个姐儿。她今儿见到如英如玉两个闺女,相貌出众,又识礼数,性子更是好,心里喜欢得不行,可是一想想旁人家那门第,她连双胞胎是否在谈婚论嫁都不敢问。这会儿她即便向儿子提了,又能如何?
她看见石咏低头,只顾大口吃饭,忍不住又有些无奈:自家儿子,这明显还未开窍,到底怎样,才能对女孩子上点儿心呢?
因此石咏这一对母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虽然想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可愣是谁也没说出口。坐在一处吃过一顿平淡的晚饭,石咏赶紧借口还有差事没完,溜回自己屋里去了。在自己屋里他接受了来自红娘的灵魂拷问:
明天,你去不去?
老尚书府,安佳氏亦住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院子有一道门户通向外街。安佳氏完全可以不与任何人打招呼,便自行出府去。
晚间金嬷嬷带了个婆子进来见安佳氏,说是大户人家的婆子,可来人却神神秘秘地,进门的时候一直将外头大衣裳的兜帽遮得严严实实。安佳氏一见,便随意问:“外头可是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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