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董鄂氏是多年的交情,绝不相信对方会故意骗自己、害自己,但是此刻十三福晋也暗悔自己大意了,就算是董鄂氏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她父亲齐世却是九阿哥的岳父,若是齐世连这父女之情都可以利用的话……今日她这边的处境,确实挺难的。
富达礼这时先过去向十三福晋行了礼,告诉她老尚书府老太太尚好、白柱尚好,且不会有人去刻意惊扰。富达礼本人则是齐世请来的“见证”,自会盯着齐世搜查物证时,不会惊扰女眷,亦不会隐瞒查证时的任何一点细节。
十三福晋见富达礼在,毕竟老尚书府与忠勇伯府没有过节,又听说母亲与弟弟安好,十三福晋稍许放心,当即缓缓坐回座中,昂首吩咐下面的戏班子重新开戏——
“既是爷儿们办差,那就让他们办吧!”十三福晋无所谓地道,“咱们女人家接着乐咱们的!”
齐世见她如此,忍不住也在心里赞,知道老尚书马尔汉教女有方,教出来的十三福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往人前一站,则自然而然有那皇子福晋的气度,比他的嫡女九福晋更威严些。只不过齐世暗想:且等吧,回头有你乐的时候。
当下齐世命十余名正红旗的旗丁进来,一上楼,已经先将早先十三福晋送给董鄂氏的礼物一件件全都打开,细细翻过。董鄂氏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连连出声提醒父亲,齐世却恍若不闻。
富达礼在一旁幽幽地开口:“齐世大人,你请我到此做见证,可是我有件事颇不明白,这若是通政司的差事,为何到此的,全都是正红旗的旗丁呢?”
齐世脸一红,他也知道自己行事有些不妥,但眼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回头只消将那件东西查出来,想必富达礼也不敢帮着隐瞒,或是指摘他行事不妥。
旁边女眷看见这情形,安佳氏脸色早已刷白。她不蠢,到了此刻,看见那些旗丁打开那只织金所的礼匣,将里面的物事一样一样搜遍,便大约知道她亲手藏在这礼匣里的东西,以及偷梁换柱换上的礼匣,该就是旁人口中“私下传递消息”的“消息”!
想到这里,安佳氏的牙齿已经轻轻打着颤。老太太和她的丈夫穆尔泰若是知道了经过她手害了十三福晋,她还有什么资格做兆佳氏的当家主母?可到了这一刻,怕也无用,她只能缩在十三福晋身后,静看情势发展。
十三福晋的镇定却感染了与座的其他女眷。众人纷纷端起架子,毕竟此间不少人身上都是有诰命的,当下便不去看那些正红旗旗丁行事,纷纷转头,望着底下戏台。
戏台那里的人得了信儿,一时鼓乐重启,伶人们重新拉开架势开了腔。富察氏老太太则指着戏台上说:“昨儿个唱得不错的一个小旦,今儿怎么不见?”
她转头望着安佳氏,轻轻在对方肩上一拍,问:“怎么了?”
安佳氏却吓了一大跳,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吓道:“不能留了!”
周围坐着的人,见她如此失态,也颇为理解,毕竟谁家女眷见识过这样的阵势——这旗丁直接冲上来抄捡挟带的架势,就像抄家似的。
话一出口,安佳氏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掩了口讪讪地坐下来,正想着到底该如何向旁人解释,忽听正红旗的旗丁向齐世禀报:“回禀大人,没有——”
这回轮到齐世吃惊了:“没有?”
第199章
石咏是个非常随和的人, 如英向他自报了家门,说是老尚书府的小姐, 并且说清楚了要借马。石咏便就真的跃下马, 说:“小姐要用便请吧!”
他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儿, 完全可以开十一路走回清虚观去。
可是面对如英小姑娘那张冻得略有些青白的面孔, 再看到一两绺被秋雨打湿的额发紧紧地贴在如英额上,石咏心中不忍,赶紧将自己身上披着的一件披风解下来, 递给对方, 说:“好歹遮遮雨——”
他又瞥了一眼如英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绝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会穿的, 知道该是戏服。如英的发式也稍许有些怪, 不似寻常少女的发式,似乎有点儿像是后世戏曲演员勒过头之后的发型, 连带眼梢也轻轻吊起, 看来她还真是妆扮成了个戏班的小戏子, 才从清虚观脱身的。
如英已经冷得不成,将那披风接过,也不客气, 赶紧抖开, 裹在身上。这披风还带着石咏的体温,披着甚是温暖。可是她既不接缰绳,也不说话,只是抬起头, 继续默默望着石咏。
石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要借马,他已经借了啊?
于是石咏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红娘以前教他的话在他耳边突然响起:“最忌男人家直来直去,姑娘家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做到了便一转身走人。须知好多姑娘家不好意思将心思全盘说出来……你多问一句会死啊!”
石咏心想:……不会死!
他便又转过身,果然见如英留在原地没挪窝儿,而是望着自己,咬着下唇,眼中微露乞求。
石咏便问:“你会骑马吗?你认得路吗?”
如英当即摇摇头。
感情这两样都不会,难怪仅仅将马匹借出去,等于根本没帮到人家小姑娘。
石咏想了想,终于又问了一句:“我能骑马带你一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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