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宫中外班侍卫首领丹济在远处打了一声招呼,“茂行,先别走!皇上还有旨意,先候着,还要问你话!”
听见这一句,雍亲王突然低声在旁提醒石咏:“一切照实说,不要隐瞒。唯有兆佳氏小姐那一段,你只按伶人说。”
石咏一怔,马上意识到,当初英小姐从清虚观里出来,是扮成了个伶人的模样的。这样一说,他便可以帮着维护英小姐的名声,当即“唉”了一声应了,随即随丹济去侍卫房那里候着。
十三阿哥与雍亲王同乘一车,待车驾行去里许,才开口问:“四哥是否在考验茂行的品行?依弟弟看,倒没什么必要。”
雍亲王依旧是一副冷面,只淡淡地说:“我也只是这么一说。且看他会不会生旁的心思。”
雍亲王的意思,石咏若是真存了攀附之心,大可将他与兆佳氏闺女的这一段说出去,一旦说出去,皇上有可能会下旨赐婚,兆佳氏老尚书府也只会赶着嫁闺女。
十三阿哥望着哥哥,隔了片刻,忽然抬了抬嘴角,说:“四哥其实也是信得过这小子的,此刻不过是故意试一试,不是么?”
雍亲王瞬时脸上有些绷不住,干咳了两声,转过话头,问:“怎么样,看你跪了许久,我可是担了不小的心事。”
十三阿哥坦然道:“确实难受了一阵,但是现在不用再跪,便好多了。大约也是我心里终于畅快了一回的缘故……”
石咏在侍卫处等了好一阵,魏珠那头却传了话出来,命石咏先回去,明儿递牌子觐见。
石咏无奈,只得回去,行至正阳门,才发现夜已深沉,正阳门已关,只得转回永顺胡同里,石家在那里的宅子还有一房家人在,可以暂时先混上一夜。
然而他赶到永顺胡同,正要叩门的时候,旁边富达礼来请,而且说是已经帮石咏给椿树胡同那边送过信了,打了招呼说石咏今晚有差事,可能没法儿在关城门之前赶回家去。
石咏倒是没想到,他早先被雍亲王传召,被大伯父知道了,便即使人往椿树胡同送信,他这位大伯父,确实是个“料事如神”的角色。
一时石咏被富达礼请至书房,两人对面坐着,富达礼摒却一切下人,望着石咏,半晌方道:“如今可好,我们伯府是将这位给狠狠得罪了。”
富达礼伸手比了个数字“九”。
上回他从九阿哥府将石咏捞出来,这回又在清虚观将九阿哥的岳父暴揍了一顿。
然而石咏却说:“侄儿总觉得,那位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在石咏心中,九阿哥多少是属于巧取豪夺型的,动辄上演全武行,但若说安排计谋,栽赃嫁祸,这种阴谋诡计对九阿哥来说,好像有点儿……太高级;而欺侮女眷什么的,却又太卑劣了。
他又将今日他所经过之事,一一告诉富达礼,只隐去了英小姐那段,说成是个伶人。这下子,便轮到富达礼烦恼了:“听起来确然不像是九阿哥,难道竟是那位?”
石咏忙问是哪位。富达礼不肯明说,只提醒他,清虚观的事,桩桩件件,都是在针对十三阿哥。眼下西北边事初起,十三阿哥最可能威胁到谁的利益,便最有可能是谁做的这个局。至于齐世,他原本一直党附八阿哥,后来八阿哥失势,这位到底倒向了谁,倒也不大好说。
想到这里,富达礼明显换上一副愁容,望着石咏,说:“茂行,大伯要拜托你一件事!”
“大伯已经观察你多时,知道你这人秉性踏实,行事用直而不用屈,但真到紧要的时候,却总能顾全大局。”
“忠勇伯府自先祖石廷柱起,到大伯这一辈,已经是第四代了,在大伯看来,后继乏力,富安才具平平,讷苏或有些小聪明,却不喜读书进学,怕是要被耽误了。二房那里……你二伯靠向十四阿哥,却未必能有为对方所用之处,即便靠也靠不长久,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这世事……谁知道呢?”
富达礼言语里,对十四阿哥也透着不看好。虽说有传闻康熙皇帝已经在着手立储,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皇储是谁。富达礼便谨慎再谨慎。
“所以茂行,大伯心里清楚,将来你们这一支,成就与声望会在伯府嫡支之上,到时候,还请茂行千万莫忘提携嫡支子弟。”
石咏万万没想到富达礼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赶紧摇手谦逊,他才这点儿品级与本事,哪儿有能耐提携旁人?
然而富达礼却不肯任他谦逊,逼着他答应了,才放他去休息,却没让他回隔壁石家的宅子,而是留他在伯府客房住了一宿。
说是住一宿,石咏却只歇了两个时辰,天蒙蒙亮就先出正阳门,回椿树胡同,回家报平安让母亲弟弟安心,然后再匆匆盥洗一番,换上官袍递牌子陛见去。
石大娘尽管昨夜得了伯府传讯,可还是悬了一夜的心,待到亲眼见到儿子,心头才总算落下块大石头,赶紧张罗给石咏收拾了送他上衙。
至于清虚观打醮的事儿,昨天闹了那么大一出,虽说还有一天才算是完成,十三福晋那边已经先递出话来,说是昨日气坏了老太太,老尚书府的人今儿先不过去了。忠勇伯府经过这事儿,便也不肯去了,伯府老太太富察氏则亲自往老尚书府过去,探视老姐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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