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十六阿哥回去之后,石咏则留在百花深处继续走走看看,盘算着修园子的计划。这时候张菜园的影子在他身边出现,拱手为礼,只说:“今日多谢石小官人出言相助,护得住这百花深处既有的风貌。”
石咏摇摇手,说:“真没什么!都是应该的。那位爷就是个在皇宫内院长大的,没见识过寻常百姓人家的小日子是什么样儿。”
张菜园却继续说:“听小官人说的话,是真懂胡同。”
石咏不语,其实他原来也不懂,只有经历过现代社会的急速发展之后,再细细回味已经失去的文化,才会觉得失去的愈发珍贵。如今,他却有这么个机会,稍许做一些事儿来维护一番这种平凡的烟火气,何乐而不呢?
“日后修葺百花深处,还要请阁下多多指点。”石咏向张菜园事先打了招呼。
他之所以敢向十六阿哥拍胸脯打包票,就是因为和他并肩一道的,除了内务府营造司的工匠们之外,还有“百花深处”,这条胡同的本胡同。这样对他来说,还有什么难度呢?此外,大杂院里的两家莳花的人家,也可以雇来打理园子里的花草,甚至拍卖行若是需做些吃食美点供应前来的主顾,他也可以考虑采购货郎补的鱼,或者问问蒋大娘愿不愿意转行做个厨娘,她那份手艺,若是浪费了,也挺可惜的……
石咏在“百花深处”这头忙着,二月间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起因乃是正月间,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上书,请复立二阿哥胤礽为皇太子。上书之时,朱天保将二阿哥胤礽与汉武帝刘彻之子戾太子刘据类比等同。
康熙传他殿前奏对,朱天保直言,贝勒胤禩觊得立,揆叙、王鸿绪等相助,想要暗害胤礽。
康熙得书大怒,命查实此事,朱天保却并无任何确凿证据,反而将其父朱都纳与姐夫戴保尽数供了出来,只说他上书是他人教唆。康熙当即拍案,只说他对二阿哥日常关心,常遣太监前往探视,赐食赐物。如今二阿哥颜貌丰满,其子七八人,亦由他这个做玛法的常留在宫中教养,何得能将二阿哥与戾太子相提并论?
于是朱天保与戴保皆被定了斩首之刑,朱都纳免死荷校,其余相关之人皆有罢官去职之罚。
第213章
当石咏听说那桩朱天保案的时候, 难免想起他修过的那件卫子夫的金盘。康熙之所以暴怒,拒绝臣子们将他的儿子胤礽与刘彻的戾太子刘据相提并论, 间接也说明了一件事:康熙认为, 所有的错, 都是胤礽的错, 而不像汉武帝,戾太子之死,很大程度上身为皇帝的刘彻要更多担些干系。
石咏只晓得金盘如今在八贝勒府上, 其余一概不知。石咏有时候会想, 金盘若是有机会听说了康熙帝的这番评价,怕是难免会唏嘘伤感——无论如何, 与戾太子相比, 胤礽还是运气的,虽说他被圈在咸安宫中, 毕竟一直活着。
这样一来, 朝中请求三立胤礽的声音终于消了下去。然而立皇太孙的声音又逐渐响亮起来, 康熙皇帝不是清清楚楚地说了么:其子七八人,亦由朕常留宫中教养。这说明什么,皇上虽然不待见儿子, 但是却是待见孙子的。
其时贾琏已经重回山西大同任上, 曾经写信给石咏抱怨,说是宁府那边如今又抖了起来,并且向荣府暗示,此时不下注更待何时, 示意荣府往弘皙那里走动走动,拿点儿银子走走皇长孙的门路,免得投靠错了对象,将来没有着落。
荣府那边反应却也不一。长房贾赦是看准了西北边事即起,认准了十四阿哥死活不肯撒手,然而二房贾政那里则完全拿不定主意,正犹豫间,贾政被点了学政的差事,不日出京,便一时也什么都顾不上了,将家事一气儿都交给王夫人支应。
贾府老太太那里,则一味抱着体己不肯撒手,宁可将这些银钱都做了儿孙的嫁娶银子,也不肯随意出手,去走哪个皇子皇孙的门路。
如此一来,宁府拉荣府下水的举动便又不了了之。
石咏给贾琏回信,只劝他一心办差,只消成为“能吏”,将来便有成为“能臣”的一天。一旦有实干的漂亮履历,无论将来如何,这份才具都能派上用场的。
石咏写这些来劝贾琏的时候,自然是慎之又慎。他听说过“粘杆处”的大名,也知道十三阿哥也正逐渐开始掌握京中各种耳目,只不晓得自己写给贾琏这些文字会不会哪一天就落到上位者的眼里,所以只能小心再小心,不给自己找麻烦,也不给贾琏找麻烦。
二月中,荣府又得了一记好消息,上谕平郡王纳尔苏食亲王禄,岁俸银一万两,禄米一万斛,世子岁俸银六千两,禄米六千斛。人人都说,这是平郡王晋位、获封和硕亲王的先兆。
各府女眷们自是寻机会上门恭贺元春,元春面上透着高兴,心里却没底。
旁人都说纳尔苏若是能晋位亲王,便是圣心有了决断,打算将纳尔苏定为西北领兵之将。这个位置,世人看起来觉得荣耀,女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楚。元春不是不知世事的内宅妇人,晓得西北之事,不是一两年就能平息得了的。如此一来,丈夫西去领兵,便只得她一人留在京中苦熬。
几家欢喜几家愁,纳尔苏晋食亲王俸后,原先一直在为十四阿哥摇旗呐喊的那些人渐渐小了声音。毕竟大军之中只能有一个领兵之人,纳尔苏若是升作和硕亲王,便是升到了顶,不能再升,西北领兵之将便非纳尔苏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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