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哥儿一高一矮,同时抱拳向石咏行礼,齐声说:“学生恭贺老师新婚大喜!”
五阿哥弘昼说完便扭脸,望着哥哥,问:“四哥,新婚是个啥?与过新年一个样儿吗?我瞅师父今儿换了新衣,可为啥就他一个人换呢?”
弘历挠挠头,心想这真是个好问题。
喜棚里的人却全惊到了,此间除了十三阿哥等寥寥数人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石咏在雍王府教两个小阿哥习字的事儿,如今雍王府的两个小阿哥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管石咏叫“老师”,这尊师重教的礼数丝毫没错,但旁人看来,却别有一番解读。
石咏不过是个内务府的属官,五品郎中,竟然如此受重视,能做王府阿哥的蒙师。
前来道贺的,除了石家亲友以外,也有老尚书府兆佳氏的亲友,还有些新娘母族安佳氏的亲戚,都是打算这边喝两盅喜酒之后,再转战另一处的。见到这边的情形,兆佳氏族人大多觉得面上有光,知道穆尔泰眼光不差,姐儿嫁的门第不算高,但是往来结交的大多是身份贵重之人,这位姑爷将来的前程,大约也不会差;而安佳氏这边的亲戚则大多打算多留一会儿,多认识几位石家亲眷,攀个交情,再过去喝哲彦的喜酒也不迟。
石咏面对两个粉妆玉砌的小阿哥,一时倒犯了难,这边席面上都是些大老爷们在猜拳喝酒,两个小阿哥看上去丝毫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但要让他们在这儿喝酒么,倒有些不合适。
他想了想,便唤过弟弟石喻,轻声交代了几句,石喻领命,立即转身招呼弘历与弘昼。石喻这几年在椿树胡同读书,虽然年岁不大,身上却出落了一股子极秀逸的书卷气,弘历见了,也不敢将他当等闲人看待,待听说是师父的弟弟,赶紧带着五弟一起见礼。
石咏这边则已经遣人往后院女眷那边去送信了,好让女眷们有个准备。这边石喻则带着两个小阿哥一起往后院,去见见伯父的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石咏知道伯府老太太和石大娘等人都稀罕孩子,由她们出面招呼这两个小哥儿,再合适不过了。
可石咏没想到的是,弘昼的顽皮绝对超乎他的想象,他安排的这一切虽然看着稳妥,但到后来还是出了岔子。
新房那边,如英已经在望晴等人的服侍之下卸去了凤冠钗环大衣裳,将脸上那厚厚的脂粉全都洗去,又重新梳了头发换了一身簇新的氅衣,独自坐在榻上。她在新房这边,能稍许听见前面喜棚的动静,知道前面且还要再闹一阵,她且还需要独自坐着等一阵。
如英正默默出神的时候,忽听榻旁的窗下有动静,一个六七岁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说:“五弟,这样不太好吧!师父毕竟是师父!”
如英一怔。
便听另外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来:“王府侍卫们都说了,闹洞房就是这么闹的。回头听师父进来,跟新娘子都说些啥!待明日我们将这一句句的都转说出去,师父就能早生贵子,我这可都是为了师父好!”
如英尚且不知这是哪个王府来的皮猴,心知不晓得这俩孩子究竟是被哪里来的狭促侍卫给撺掇了,竟要这样“闹”她的洞房。如英眼珠转转,登时计上心头。按规矩,她不能下地,这会儿只能远远地给守在新房门口处的望晴使眼色比手势。
望晴进来,如英低声吩咐了,望晴差点儿笑出声,赶紧掩住了口,匆匆忙忙赶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糖蒸酥酪进来。
这糖蒸酥酪是刚蒸出来没多久的,上面还撒着干焙过的杏仁片,香气扑鼻。如英便自言自语地道:“到底是五月的天气,有些热,望晴,把那边玻璃窗给开了吧!”
石家的新房,全安了玻璃窗,且不是那等只能推开三寸的窗屉,而有几分像是后世对开的玻璃窗,向外一推,便觉凉风习习。那糖蒸酥酪甜滋滋的香味便送出了出去。
不多时,两个小阿哥已经实在耐不住这样的香甜,齐齐从窗外探出个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碗酥酪。
少时石咏满头大汗地寻到新房这边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四阿哥五阿哥两个,头凑着头,正在共享一碗甜滋滋的酥酪,吃得连头都不抬。如英则正盘腿坐在炕上,微笑着看着这俩“熊孩子”大快朵颐,适时给小哥俩递上一块帕子。
弘历最先发现石咏进来,颇不好意思,赶紧用帕子擦了嘴边的酥酪,讪讪地叫了一声:“师父!”
弘昼却还埋头吃,吃完了一抹嘴,才转头对石咏说:“师父,我终于知道您为啥要娶师娘了。”
这么点儿大的孩子突然说了这样的话,石咏与如英都是一怔,彼此对视一眼,多少都有些羞意,石咏脸一红,如英则一低头,着实没忍住,唇角又挑了起来。
“所以……现在知道师父为啥要穿新衣了?”待问过情由,石咏这才后知后觉地省过来,他倒是没想到弘昼这孩子这么多心眼子,早先刚进喜棚那会儿说的话全是在装。
弘昼却一点儿也不怕,嘻嘻地点头拍着手笑道:“是呀,师父娶这么美的师娘,自然要穿的光鲜些,才能与师娘相配呀!”
如英听见弘昼嘴巴这样甜,实在没忍住,用帕子掩口,轻笑出声。
石咏却早已看透了这个笑嘻嘻的大尾巴狼,温和地说:“还记得师父上回布置的功课么?待师父忙完这一阵,就会上王府去检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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