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冷子兴望向扇子那贪婪的眼神,石咏背后禁不住微微出汗:他这可真是如武皇的宝镜所言,身怀重宝,轻易示人……而且,若真如世人所猜测的那样,严家未被发现的宝藏数倍于《天水冰山录》所载,那他岂不是真成了,身怀重宝的三岁小儿?
“不管这些,”石咏牙一咬,伸手取了一柄放大镜,仔仔细细地将手上一柄折扇对着研究起来。这二十把旧扇子,对于石家而言是珍藏,所以一直由石大娘保管,压着箱底儿,连石咏也只是曾欣赏过一两回,从未仔细检查过。
这时他听了一捧雪的话,干脆为这扇子周身上下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扇面,自然是精美极了,西湖春晓图,蔼蔼雾气之中,春堤杨柳,轻舟一叶,若隐若现;扇骨,亦是珍品,“金镶玉”竹与“湘妃”竹一样名贵,而这竹制的扇骨历经无数摩挲,竟隐隐生出一层“包浆”,当真有如金玉质地,以手轻叩,似乎能听见“锵锵”的声音。
可若说哪里能藏着什么秘密,石咏就真看不出来了。
“咏哥儿,咏哥儿,你去瞅瞅那扇上的‘小骨’。”一捧雪在旁插嘴。
扇骨分为“大骨”与“小骨”。“大骨”是扇子两端两幅扁平的扇骨,而“小骨”则是中间的若干薄骨。石咏依言,用手中的放大镜去瞧,果然,只见在一幅细细的竹片削成的“小骨”上,发现了一些细细的小字。石咏连忙换了高倍的放大镜细看,一面看,一面随手将见到的小字一个个都记下。可是扇骨上的文字有一部分是隐藏在扇面背后的,也就是说,除非命裱糊匠人将这扇面拆下,将扇骨取出来,否则无法看清扇骨上记述的所有文字。
石咏放开这一面“西湖春晓图”扇,又取了一柄出来,这一柄的扇骨的材质是棕竹,扇骨颜色深沉。石咏细细寻去,果然又在其中一柄扇骨上,找到了细如米粒的文字,如非他有高倍的放大镜,决计看不清楚。但这一柄的情形与上一柄完全一样,部分文字隐在扇面之后,不将扇面取下,完全不可能读出所有文字——而已经能读出的文字,却只是无意义的文字组合。
这时候夜已深沉,石家各处已经熄了灯。上房那里,如英给他留了一盏煤油灯,灯火旋得暗暗的,待石咏回去的时候,自可再旋亮。小院外,万籁俱寂,唯有夜风吹动胡同里几株椿树槐树,枝枝叶叶发出如波涛般的声响。
石咏则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沉沉黑夜,忍不住心潮起伏。
谁能想到,这二十柄旧扇子之中,竟还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涉及巨额财产珍宝?只是这些字迹究竟是什么人刻在扇骨上的,又是怎样用名家手笔的扇面字画做掩饰?到底是已经意识到穷途末路的严嵩父子,还是老奸巨猾,暗中留了一手的继任者徐阶?
只是要读出这个秘密,可能就会损坏这些具备极高艺术价值的扇面。对于石咏而言,无论这不见天日的财富有多么庞大,石咏都下不了这个手,去动这二十柄扇子:舍不得啊!
正想着,忽然听见胡同口传来一阵犬吠声。
石咏推开门,侧耳细听,那犬吠声却转了做“呜呜”细细的叫声。
石咏心头一惊,突然记起了今日八阿哥说过的话:“我见那冷子兴对你颇有怨怼之情,对你家传之物又有觊觎之意,不可不防着一二。”
石咏吓了一大跳,匆匆出门,随手将东厢锁上,赶回上房去照看媳妇儿去。
那只盛放着扇子的樟木匣子,就放在石家东厢的桌面上。更有甚者,石咏匆匆离去,忘了旋灭桌上放着的煤油灯。灯火明亮而稳定,将桌面上的匣子照亮,即便透过石家的玻璃窗,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夜无话。
第二天,石咏照常上衙,还跑了一趟城外的琉璃厂。石大娘则带了如英去永顺胡同串门子。石喻自去学塾。石家人的生活轨迹一如往常。
待到入夜,石家特地叫了松鹤楼的席面,一家人齐齐聚在上房,热闹用了一回饭,各自散去。这回石咏总算记得小心灯火,没忘了将东厢的煤油灯旋灭了,随手带上门,然后自己回上房,梳洗就寝去。
待到午夜时分,打更的敲着更鼓经过之后,椿树胡同口那一家养的看门狗又如昨夜那般吠叫起来。旋即一个肉包子飞至狗儿面前,看门狗吃得高兴,“呜呜”地直甩着尾巴。
十几个黑影便潜入椿树胡同,有聪明的攀上了院子旁一株高大的槐树,顺着粗壮的树杈攀至石家院内,随即轻手轻脚地出来开了门。一行人有的留在外面,有的进入院内,朝东院里进摸进去。
他们的目标是东厢。
第255章
东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来人大约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幸运,主家今日的确“小心火烛”了, 却忘了给东厢上锁。
“得手了!快走!”人从东厢里出来, 手中抱着一个匣子, 挥着手带人往外走。
“等一等, 我要看一看东西!”跟着摸进来的人视力不太好,伸手就去摸那只匣子。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响,将先前那人吓了一大跳, 连忙去捂他的嘴:“你不怕人听见啊!”
“不行, 一定得确认了东西才能走!”
52书库推荐浏览: 安静的九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