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月银米,再加上延请翰林授课的费用,文房四宝、书本纸张,寒暑用度……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官学在每个学生身上的投入确实很多。
石咏却知,以弟弟的心性,他是憋足了劲儿想在明年乡试时便做考出成绩的。若是再蹉跎一届,四年之内,石喻都考不中乡试,那按照兄弟俩的约定,石喻便应当踏实下来,找个差事做做,一面当差,一面读书。
他二话不说,答应了景山官学提出的这个条件。
“这便说妥当了,爷明儿就命景山官学的总管知会顺天府府学,帮他安排今年八月的科试。待到你弟弟科试取中,便即刻进入景山官学,作为官学子弟。同时可以参加明年的乡试。”
十六阿哥将这边安排妥当,石咏则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石喻。
石喻原本已经失去希望,以为没有机会了,此刻听说了景山官学提出的条件,忍不住雀跃。可是他一想到院试过后,如果顺利取中,便不能继续在姜夫子身边读书,不能与鸿祯这些至交好友同窗一处相处,石喻一下子便又伤感起来。
“喻哥儿,”石咏望着弟弟,非常诚恳地征求他的意见,“我只想听你自己说,想不想去景山官学。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十六爷那边,大哥也不过还个人情而已。”
“但是如果你想去,将来你在官学里面临的困难,铁定要比你在椿树胡同学塾遇到的多的多。官学那里不止要念书,也要练骑射,除此之外,你所有的同窗,都可能比你出身高贵,家世显赫。他们许是会看不起你,许是会给你压力……总之你在景山官学准备乡试的这一年,可能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而且大哥不能帮你,要你自己去处理……”
石喻一面听,一张小脸便绷得紧紧的。
待到石咏说完,石喻马上就开口,点点头说:“可以的,大哥,为了我娘……”
岂料石咏截住了他的话,伸手摸摸他的头,说:“傻孩子,即便你去不了景山官学,你娘也会过得很好!”
难道凭石家兄弟两个,还照顾不了一个王氏吗?
“大哥是希望你为自己考虑,如果去了景山官学,你想学什么,想拜什么样的师长,结交什么样的同窗,将来想在官学读到什么程度,从官学出来又想做什么……最要紧的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看似随意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说:“大哥不需要你这么快就给出答案,你好好想一想。或是再与夫子聊一聊,与你的同窗们聊一聊,再给大哥答复也不迟!”
说毕,石咏便抛下石喻,自己去忙活去了。
石喻听了石咏的话之后,呆了良久。后来果真如石咏所言,去学塾拜见了姜夫子,与夫子一番长谈,又与几个同窗都聊了聊,在此之后,这孩子将自己关在书斋里关了一整晚,一盏煤油灯几乎亮到了天明。第二天石喻来寻石咏,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大哥,我都想明白了。”
“想明白就好!”石咏笑着拍拍石喻的头,说:“走吧,跟大哥去顺天府,拜见学政大人。”
石喻:……啊?
原来石咏一早料到弟弟深思熟虑之后,依旧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而他要的,也只是石喻这一番“深思熟虑”,预见了一切艰难之后,依旧痛下决心,坚持付出。
石家哥儿俩一起去了顺天府。景山官学那里,已经和顺天府学政打过了招呼。
如今的顺天府学政姓周,名叫周和正,名如其人,温和又方正,见石喻这孩子书卷气甚重,看上去知书达理,第一印象不错,便随意考校石喻几句“四书”命他解来听。
这些都难不倒石喻,对方问起,石喻这边是张口就来。周和正一面听一面点头,说:“难怪景山官学特为打听到这儿,就是为了收这样一个学生。”他以为是景山官学相中了石喻,所以要石喻破格参加今年的科试。周和正也起了爱才之心,少不了顺口点拨两句。
“多谢周大人指点。”石喻听见周和正随口指点经义,见解精辟,一点就透,也觉得颇为惊异。以前在椿树胡同的时候免不了会有些坐井观天,走出来与不同的人打打交道,更觉得他以前一味追求功名,恐怕确实有些太过激进了。此刻听见周和正的话,更加起了心要稳扎稳打,万万不能起了那等轻狂之心。
一时双方相谈甚欢,周和正告诉石喻自己在顺天府府学讲习的时间,邀石喻前去旁听。
原来,此前通过上一次岁试的生员,理论上应当在府学读书,此后再参加科试。然而不少人认为府学读书只是走个过场,因此府学的教学便渐渐简化为学政定期讲学。如今顺天府便是如此,一直到科试之前,周和正每旬在府学讲学一次,指点经义,回答提问。
石喻自知这是非常珍贵的机会,赶紧记下。
第272章
石咏带着石喻作别周和正, 赠与周和正一样别出心裁的“谢礼”——一张织金所隔壁眼镜铺子的“配镜礼券”。这位周学政只消持着礼券,就能在眼镜铺里配上一副合适的眼镜。
周和正倒是对这份礼物很感兴趣。此前礼部和武英殿修书处的人得了诚亲王的“恩惠”, 集体订制眼镜, 京中文官则集体羡慕。周和正就没能摊上这份好处, 没想到这时候得了, 登时觉得这份谢礼十分体面,石家兄弟出手很是得体,对石喻的印象少不了更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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