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想了想道:“自然是把一捧雪还给琏二哥!”
旁边一捧雪还没吱声,红娘先哭出了声:“好不容易聚了那么久, 竟一下子就要分了……”一捧雪则瑟瑟发抖, 颤声问:“咏哥儿,是真的……真的吗?”
宝镜继续出来维持秩序:“别闹,大家都稍安勿躁!”
东厢又一次安静下来,宝镜终于问:“咏哥儿, 你是信得过贾琏的人品,所以相信将一捧雪交出去之后,对方还会将它再还给你么?”
石咏想了想,又斟酌着道:“是!我若告诉琏二哥,说我修起了一捧雪,他会二话不说就让我自己留着。”
“但是如今年羹尧的人正追问着他……”武皇插口。
石咏续道:“与其说我信琏二哥,倒不如我说我更加相信年羹尧,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就像一捧雪刚才自己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可若是咱们明示一捧雪现在是一件毫无价值的破碎玉杯……”
年羹尧早年一手布下了针对忠勇伯府的局,可是现在二阿哥彻底失势,远离大位,他便彻底放手,连过问都懒得过问了。所以石咏相信,若是他晓得了一捧雪早就碎成了二十七片,已经不再存有世俗的价值,想必会不屑一顾。
旁边一捧雪听说,立即“嘤嘤嘤”地哭了起来,石咏只能改口,道:“一捧雪在我们这些人眼中,有非常高的美学欣赏价值,可是落到旁人眼中,在市面上叫不上价的东西,才不会惹他们惦记。”
这只玉杯总算是听懂了石咏的话,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半晌方问:“你当真吗?”
石咏认真地道:“我自然当真!另外,还有一件紧要的事,要与你说清楚。”
一捧雪这时已经稍稍鼓起些勇气,问:“什么事?”
石咏说:“一捧雪,你已经是一枚成熟的文物了,你若是听见什么对你不利的言语,或是感知到什么危险的时候,你能够表现得镇定,坚决不露出破绽吗?”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初他曾经威胁要用一捧雪的碎片给如英磨制玉石戒指玉耳坠,那会儿一捧雪每一片碎片都能剧烈抖动。回头按照石咏的计划,送“一捧雪”出去的时候,这枚玉杯若是照样如此,未尝便不会露馅。
“我,我……”一捧雪连声音都打着颤,但是宝镜与瓷枕都好生劝它,只说这世上再没有比石咏更可信的,要他一定要信得过石咏,照石咏说得去做。这枚玉杯才终于应下。
第二日石咏便将一捧雪盛在一只玻璃匣子里带去给贾琏过目。
石咏为了故意表现一捧雪碎后的状况,故意将那片从未曾粘合的碎片从玉杯杯身上取了下来,粘在玉杯一侧的玻璃底座上。玉杯则安放在玻璃底座的另一侧,有一个支架将玉杯支起,玉杯下方则是那片镜面,可以叫人看见玉杯底部的种种细节。
贾琏见了,简直叹为观止,道:“这真的是从我那只藤箱里取出来的么?我在府里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精巧的玉器。”
石咏见那单独的一片碎片微微摇了摇,心知这个一捧雪大约是在暗自得意,赶紧咳嗽了两声,将发现这一捧雪时候的情形都解释了,又问起贾琏,可还记得那些碎片又是如何得来的。
贾琏努力回想了一回,说:“那只藤箱里的东西,大多是两府有些名贵的器物,打碎了或是有了些瑕疵,但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匠人修起,于是都放置在库房一角。我当日情急,就将里面零零碎碎地都倒了出来,装了那只藤箱,然后就来寻你了。”
他想了想,又说:“我很小的时候是听说过家里有只很漂亮的玉杯的,但没听说过‘一捧雪’这个名头。那时候还在南边……对了,家里有一回遭了贼,听说那只玉杯就被摔碎了。”
贾琏努力回想,石咏又见这一捧雪的碎片微微抖动起来,似乎回忆起了当初被打碎时候的惨烈情形。他连忙又咳了两声,道:“琏二哥,你今日去年府,要不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毕竟这只玉杯是我修起的,若是那边有什么要问起的,我也好帮你回答一二。”
贾琏点头笑道:“茂行,我这是求之不得啊!”他想了想又说,“这只玉杯既是你修起的,就该是你所有之物,处置的权力原本在你。只是……”
“琏二哥,年府既问,想必也有对方的道理,咱们要是不出面,便也永远不知对方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不如干脆大大方方地展示一二。”石咏抱着一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态。
如今他已经从贾琏口中略知一些一捧雪的经历,晓得当初贾家还在金陵织造任上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觊觎这只玉杯。但是此后那么多年,却再也没有人提起,直到前日里年羹尧见贾琏,才终于又问起了“一捧雪”这三个字。
一捧雪,和它所知的那些《天水冰山录》之外的宝藏,以及石家的二十把旧扇子,外人究竟知道多少,又都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呢?所以石咏无法置身事外,不得不随贾琏一道去看一看。
于是两人一道去了年府,贾琏递了帖子,只说年大将军昨日见问,他今日是来回话的。门房问过了贾琏名姓,就将贾琏与石咏二人一起带到了年府上一间空屋子里。两人一处坐了一会儿,就有上回来见贾琏的一名大管事出来见贾琏,还带了一名琉璃厂珍宝斋的老掌柜,姓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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