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面上一副茫然,转过来望着年羹尧,似是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挠了挠后脑,问:“年大人,这是在叫我么?”
他面上天然一片懵懂纯良,年羹尧见了也是一怔,实在没想到这年轻人是这样的——这世上的官员一概都对他敬畏有加,唯独此人是这种态度,莫不会……真的是个呆子吧!
“石大人莫要装蒜!”年羹尧转眼便想明白了,呆子能做到侍郎的官职,能在南书房行走?“犬子年熙日前失踪,不知去向。本官四处查问过,知道年熙失踪之前一直与令弟石喻在一处,因此本官想要请问,石大人……小犬究竟何处去了?”
石咏眼光一偏,越过年羹尧的肩,见到年羹尧背后的年富,双眼微微一眯,眼中登时有些厉色,年富便有些心虚,往年羹尧背后一缩。
年羹尧却是在千军万马中历练出来的角色,唇角冷然一挑,望着石咏,语带威吓:“年熙身子骨一向不结实,贵妃也是最惦记着他的,若是年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官少不得唯你是问!”
“亮工!”石咏背后响起十三阿哥的声音。
“怡亲王!”见到十三阿哥,年羹尧与年富也多少收去了倨傲,纷纷躬身见礼。
“令郎年熙,前日拜访亲王府,与本王手谈了一局。本王对他甚是喜爱,左右无事,便留他小住几日。”十三阿哥来到石咏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处,口气一直是淡淡的,“只是没想到,亮工公务繁忙,竟直到今日,才想起来查问令郎的下落啊!”
第378章
十三阿哥语带讥刺, 年羹尧哪里听不出来。可是他确实是不了解年熙的近况。
年富那日将年熙气到吐血,抛下兄长, 任其自身自灭, 转身便走了, 也未向年羹尧提起此事。直到后来年熙一连数日未归家, 年富才慌了神,暗中提醒年羹尧,说起过两日入宫看贵妃时还要带着年熙。
年羹尧这才想起已经很久没见过长子了, 当即赶去年遐龄处, 听说的便是年熙“暂住”别处,已经好几日没有回过家。年富这才慌了, 将那日与年熙争吵的情形和盘托出, 惹来年羹尧大怒,抄起棍棒要暴揍一顿年富, 被年富之母拦住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年熙, 年羹尧当即带了年富到景山官学去询问, 得知当日年熙吐血,是石喻将他背出去的。之后年熙告了病假,至今还未来销假。年羹尧无奈, 他在景山官学没有见到石喻, 只能来南书房寻石咏,正咄咄逼人之际,十三阿哥出面,接住了年羹尧的话。
“亮工啊!”十三阿哥对年羹尧显得一派亲热, 伸手去挽住了年羹尧的胳膊,笑着道,“令郎年熙什么都好,才学品行都是没的说……可惜就是身子骨弱了些。不若我荐两个妥当的大夫给令郎调理调理身子?”
年羹尧除了赔笑,还能多说什么?
倒是年富在年羹尧身后又嘟哝了那三个字:“痨病鬼……”
前头年羹尧登时大声咳嗽起来,年富心里有鬼,瞥眼看向身边的石咏,见这一位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神颇冷。年富知道不对,只能耷拉着脑袋紧跟着父亲。
没多时,年大将军长子住在怡亲王府上的消息传了出来。人们都叹这年羹尧如今真是一门富贵,妹妹是贵妃,膝下所出的皇子是当今最疼爱的小皇子;如今长子也为怡亲王器重,据说怡亲王有意将年熙招为女婿。
旁人热烈八卦的时候,都忘了怡亲王膝下的大格格如今才九岁,如今已经送入宫中,封了和硕公主,由皇后亲自抚养。
养心殿里,年羹尧却顾不上外头是怎么传的,他眼下正面临雍正温和的询问——这时他才想起,年熙并不只是个母族不盛的长子,年熙最大的靠山,其实是他的姑母与姑父。自己早年将年熙送入京中,寄养在雍亲王府上,雍正与年妃其实都是将这个孩子当亲儿子一样看大的。
此刻雍正便是当着年羹尧、隆科多、怡亲王、庄亲王等几名重臣的面儿,提起了年熙。
“老十三与年熙这孩子一见如故,非要抢过去让与弘暾弘晈他们几个一道住着,好让哥儿几个沾点儿年熙的书卷气。朕看着也是眼热啊,要不,朕与老十三商量商量,让年熙住到乾西二所,也让弘历他们几个小的见见什么才是人物风流?”
雍正这话是调侃,可是言语中的亲切维护之意一览无遗。年羹尧背后微汗,迟迟疑疑地道:“犬子自幼体弱,如今又是疾病缠身,恐不适宜侍奉几位皇子阿哥……”
听见年羹尧说这话,雍正的脸色就微微沉了沉。年熙的身体情形已经得太医诊断,报到雍正处,此外粘杆处有那许多眼线,自然知道年羹尧幼子年富口中成天一口一个“痨病鬼”地叫着。
这位皇帝兼姑父面上的笑容顿时散了些,垂了垂眸,又抬眼盯着年羹尧,问:“听说亮工曾经算过年熙的八字,说是你们父子二人八字相克,对你不利,对年熙更不利?”
年羹尧没有迟疑地应了:“是,这正是臣多年来没有将年熙带在身边的原因,臣自己绝没什么,只是怕耽误了年熙……”
这话冠冕堂皇,听起来是一片父爱,同时也解释了这么多年疏远年熙的原因。偏生座上那位皇帝,是个真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年羹尧巧言令色他哪里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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