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咏则绝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原本只以为是穿上行头就完了,结果还真的要科斯泼雷。但是在这一刻,他没有半点儿退路,只好肃然立着,同时听凭郎世宁摆布,配合郎世宁摆出各种架势。座上十六阿哥一直笑个不停,几次三番试图逗石咏笑出来,石咏只能使劲儿屏住笑容,有时忍不住往十六阿哥那里偷瞄一眼,瞪他一记。
郎世宁让石咏摆的架势主要是室内的姿势,第一个架势正是让石咏在绘制油画。郎世宁一转身便命小太监们将油画的画架搬进来。石咏心想:竟然还有道具……
这一副场景便是画中人物手中持着调色板,另一手执笔正要作画,却仿佛听见观者的招呼而转过身来,面朝观者。
“大皇帝陛下,绘画在西方是宫廷里非常流行的一种艺术活动。因此这个场景可以体现皇帝陛下卓越的艺术品位。”
雍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点了点头,让郎世宁介绍下一个场景。
下一个场景却是乐器的,郎世宁从殿外提了一只小提琴进来,连琴弓一起交给石咏,石咏自然而然地将小提琴亲身枕在颈间,提弓欲拉。只听旁边郎世宁笑道:“石大人原来天纵奇才,知道小提琴的演奏方法——”
在座几人之中,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这三位全都是通音律的,康熙在世时他们也见过西洋乐工演奏这样乐器,只是没有人想到石咏竟然也会。这几位一时齐齐地双眼发亮。石咏只得赶紧,只说他与外国公使交流的时候曾经见过西洋乐工演奏这种乐器,但是他只能依葫芦画瓢地掩饰一下,但要他真的演奏,那可就露馅了。
雍正听了之后也笑,只命郎世宁讲解下一个场景……
最终,在十六阿哥等人的撺掇之下,雍正拍板,定下要绘制一副洋装侧脸半身肖像,以及一幅手持钢叉,力斗猛虎的“行乐图”。
石咏在一旁早已听呆了:他当这麻豆,不会还需要当真摆出架势,与猛虎恶斗一回吧!岂料这副呆相教屋里众人见了更是笑成一片。十六阿哥道:“说你是个呆子,还真是个呆子。你道皇上舍得真让你去打虎么?”
石咏这才放心,轻轻地吁出一口气。见了他这样的“呆气”,屋里人们更加乐不可支。雍正紧接着又与郎世宁商议,打算在这个夏天里,由郎世宁领衔的画工处,为他绘制出一本《胤禛行乐图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1见第四十二回
2雍正各种科斯泼雷的美图可见《胤禛行乐图册》,可能当时能想象到的cos,这一位基本上都做到了。
第401章
石咏认为, 雍正对于“变装”或是“行乐图”的偏爱,大约是那高强度政治生活之中的一点小调剂。
以后人的眼光来看, 雍正与他的父亲康熙相比, 那绝对是一个宅男没跑。这一位自从登基一来, 基本上只在紫禁城与圆明园两处打转。康熙皇帝每年都会出京行围, 至少要去一趟热河行宫。而雍正登基已经四年了,一次热河都没去过,巡幸过的地方都还没有他做皇子的时候多。再加上每日是极高强度的政治生活, 议政、批折子、接见官员……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他就像是一枚高速旋转的陀螺,几乎没有能够停下来的时候。
然而这位帝王竟然能够享受这种来自二次元的快乐。
一个夏天过去, 在画工们群策群力的努力之下, 《胤禛行乐图册》基本上绘制完成。领衔与技术指导是郎世宁,也正是郎世宁绘制了石咏当过麻豆的《雍正捕虎图》, 图中的雍正穿着石咏曾经尝试过的那套行头, 手持一柄钢叉, 在山石间快速冲向一只猛虎。
除此之外,画工处其余画工们绘制了各式各样的雍正行乐:他或是一个手执弓箭射雁的波斯武士,或是一个从黑猿手上接过桃子的突厥王子, 或是正在召唤神龙的道教法士, 又或是一个在河滨做着白日梦的渔夫。他还曾经装扮成在雪山洞窟里参禅的喇嘛和尚,或是在端坐在山顶上眺望远方的蒙古贵族。但最多的时候他还是以汉族文人的身份和形象出现,或倚石观瀑、或悬崖题刻、或静听溪声、或竹林弄琴1。
最后当这本行乐图册送到雍正手中的时候,雍正每翻一页, 都忍不住要坐在案前暗笑一回,凭空遐想,渐渐那心里便宽了,最终与御案跟前写下一联:“俯仰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待到由夏入秋的时候,这位帝王心里的结,大约便终于渐渐都解了。
据石咏所知,至少在雍正之前,中华还没有任何一任帝王会用这样的形象来塑造自己。似乎也正是通过这种投影,雍正多少获得了在繁忙政务之中,让心灵暂时远离的机会。
而当初石咏曾经试穿过的那一套洋装,雍正果然下旨赐给了石咏,连带那顶假发一起。石咏回家,依葫芦画瓢地一回装扮,也将自家人逗得笑了个不住。这回是石喻喷了一口茶,敏珍矜持莞尔,石家几个小的则都躲在如英身后,几乎不敢认这个亲爹。
只有随如英一起去过广州,见过不少西洋人物的安安跳出来大声为亲爹辩护,说:“爹难道没有那些洋人穿戴起来俊俏么?”她拉着如英的手问,“娘,您看爹穿了这套衣裳,岂不是将广州那起子洋人都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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