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桑杪杪,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了。
月光之下,乌云滚滚,渐渐遮盖住了月亮。
看来要下雨了。
杪杪转过身,想回船舱,但是一束火光却刺痛了她的眼,她定睛一看,眼前一艘官船正飞速驶来,站在船头,月白长衫,长身玉立的男子,不是景勋是谁?
杪杪倒退两步,她惊慌失措地跑回船舱,叫醒陆扬:“快走,景勋追过来了。”
“什么?”陆扬立刻醒了:“让船夫马上掉转船头。”
“来不及了,你和船夫坐木筏走。”
“不行,那你呢?”陆扬只是不走。
杪杪急得跺脚:“你知道他干的所有好事,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陆扬仍然固执道:“要走一起走。”
“我是桑家的嫡女,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杀了我的!”杪杪急道:“可你不一样,就算你陆太医再出名,在如今的他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只罢了,陆扬,当我求你了,你快点走吧。”
陆扬低头不语,杪杪又道:“他一向讨厌月亮,你是想让他把月亮的骨灰在这里毁给你看?”
陆扬陡然一惊,杪杪推了他一把:“快走!”
陆扬不再固执,而是抱着月亮的骨灰匆匆坐上木筏,临行前,陆扬忽叫住杪杪:“杪杪,我在彭城等你,你一定要来。”
“好。”杪杪含泪使劲点着头,她眼看着陆扬所坐的小筏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跑回船中,景勋已经登上船了,十日不见,他脸色苍白了很多,身形也瘦削了,不变的是他仍旧俊美到让人心动的容颜,只是这容颜,在如今的杪杪看来,确实分外可怕。
景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他伸出手:“杪杪,跟我回去。”
杪杪只是咬着唇,一言不发,她高昂着头看着景勋,不能哭,她对自己说,不能哭。
但是眼泪还是簌簌而下。
景勋看着她的眼泪,微微垂下头,不敢再看她,曾几何时,她那么爱他,为他可以捧出了整颗心,可现在,她连和他说句话,都不愿意。
电闪雷鸣,天空中乌云蔽日,雨点纷纷而落,景勋垂下伸在半空的手,叹了声,道:“下雨了,杪杪,我们进去说吧,你伤刚好,不能淋雨。”
出乎他意料,杪杪居然答应了,她昂着头,眼神倔强:“好,正好我有一件事,也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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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之中,两人相对无言。
景勋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道:“杪杪,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的伤……”
杪杪直接打断他的话:“我问你,六年前,我被绑架,你也被绑架,陪了我三天,那件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景勋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若说出这件事,他和杪杪,杪杪是真会恨毒了他,但是,他已经不想再欺骗杪杪了,他答道:“是。”
杪杪丝毫不觉得意外,她继续问道:“端木寒说,她之所以会认你为楚王之子,那是因为有楚王的随身玉佩,她还说,那个玉佩,九成九是你从我娘那偷来的,是不是?”
“是。”
杪杪忽一笑,那笑容绝望到让景勋看得心惊:“我想明白了,我当时被绑架,只是因为你要利用我,让我娘交出那块玉佩,而你怕我闹起来,所以才假装过来陪了我三天,真是可笑,我因为那三天的陪伴,暗暗喜欢上了你,可原来,当年的那个小哥哥,就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
“对不起杪杪……”
“你和我说对不起有用吗?”杪杪冷笑了一声:“你可知道,我娘因为失去那块玉佩,郁郁寡欢,以致因病过世?”
“对不起……”
“我不想再听对不起了,难道时光倒流,那些事,你就不会再做了吗?”
“不,我仍会做。”景勋一口承认,连杪杪都惊讶他的坦诚。
景勋苦笑:“杪杪,你还记得当日在启先殿,你问我,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我说我没有愿望,你却说,说自己没什么愿望的人,往往心中有着无法说出的愿望,最后我被逼得说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像两个皇兄一样,住进皇宫,得到父皇和皇祖母的重视。不,其实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不是这个。”
就算关了船舱,船外电闪雷鸣还是分外可怖,景勋一字一句地说着,那是杪杪从来没见过的景勋,他一抛他沉稳温润的面具,说出他从来不肯说出的疯狂野心。
“从小到大,我就和母亲住在宫外,明明是皇帝的女人和儿子,却没有任何名分,几个月,甚至几年,都见不到父皇的面,无论是传旨太监,还是宫中婢女,都能对我们母子趾高气扬,我以为是我不够好,惹了父皇生气,他才不过来,于是我加倍努力读书,努力习武,就连教我读书的师傅,都偷偷说我比两个皇兄功课要强上千万倍,我以为,父皇这下会来看我们了,可他还是不来,最后连别院的侍女,都能当面讽刺我是罪妇之子,这一切,只是我的出身而已,可是,凭什么我就要接受这样的人生呢?”
“我越长大,越觉得不公平,谁说人就要各安天命,我偏偏要逆天改命,我也是皇子,凭什么不能坐上那个更高的位置?杪杪,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愿望,不是得到皇祖母和父皇的承认,而是这天下,我要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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