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雨点砸在景勋脸上,倒让他清醒了许多,他跌跌撞撞地追上杪杪,杪杪发丝被雨水淋得散乱,衣服也在刚才的拉扯中破了,她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景勋按着伤口,他喘着气:“杪杪……”
杪杪只是似笑非哭地看着他:“景勋,你真是个畜生。”
“我错了杪杪。”她的表情让景勋心中止不住地恐惧:“我刚刚只是气昏了头……对不起杪杪……”
杪杪只是步步后退,退到船舷边:“不,是我错,是我瞎了眼,看上你。”
她身后已退无可退,她身后就是奔腾的江水,船在巨浪的席卷下左右摇晃,杪杪就站在那,轻飘飘的,似乎随时就会如同一只蝴蝶一样被浪花卷走。
景勋想起杪杪那次差点在荷花池溺毙,巨大的恐惧让他试图安抚她:“杪杪,你不会水,你别站在那,很危险的。”
杪杪听言,只是咯咯笑着,虽然那笑,比哭还要难看,一个浪花打来,险些将她卷下,景勋心惊胆战,杪杪脸上已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忽对景勋喃喃说了句话,她声音很轻,所有人都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只有她对面的景勋知道她说了什么。
天空闪电连连,将杪杪的脸照得惨白,景勋看到她口型,分明是:“我恨你”三字。
然后,她就转身,跳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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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勋呆若木鸡。
片刻,他回过神来,就要跳入波涛汹涌的江水之中。
他虽重伤在身,但是所有的侍卫都拦不住他。
最后是一个大浪,将几近虚脱的他拍昏在甲板上。
他醒来时,滚滚南汀江中,已再没有桑杪杪的身影。
第50章 心在何方
元和三十年, 这是大胤天翻地覆的一年,也是皇家天翻地覆的一年。
皇帝三子, 太子被贬为庶人, 二皇子被赐死, 三皇子妃失踪,三皇子久寻不果后大病一场, 差点命赴黄泉, 宫中太医轮番诊治下才勉强好转,之后三皇子被封为太子,而被夺嫡之争伤了心的皇帝从此懒问朝政, 与皇后长居长阳行宫, 一切大事皆由太子景勋做主。
大将军桑淮皓伤心自己爱女一个身死,一个失踪, 坚决辞官归去,边境从此蠢蠢欲动。
景勋接手朝政,内忧外患,一边是世家贵族不服他的低贱出身,一边是北境蛮族见桑淮皓辞官, 屡次欲入侵大胤北境,景勋沉稳调度, 加固城墙,调度兵士,终将蛮族挡在北境之外,对内也施行仁政, 宽严有度,渐渐坐稳了太子之位。
一晃眼,过了五年,五年间,景勋并未再立太子妃,也并未立侧妃,旁人劝时,他只说有正妃。
但是旁人只想,都过了这么久了,只怕桑四小姐早就红颜薄命了,也不知道太子在坚持些什么。
只有景勋知道,这五年来,虽然他贵为太子,大权在握如日中天,所有人从忽视不屑到逢迎巴结,但他的心,却始终空了一块。
夜深人静时,他会看着月色,想着那个清灵秀美的少女,想着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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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三十五年,永安公主出嫁。
永安公主在五年前,就定下了和北晏太子晏修的婚姻,皇后不舍唯一的女儿嫁得那么远,但是永安公主道,北晏近些年来一直对大胤虎视眈眈,而大胤和平太久了,真对上厉兵秣马的北晏,到时一定生灵涂炭,如果能用她出嫁来换得两国和平,她愿意。
只是永安公主还未出嫁,北晏皇帝就去世了,依照惯例,太子要守孝三年不得成亲,但太子过于悲痛,对群臣道他要为父守孝五年,于是这婚事,才一直拖下来了。
如今五年守孝期过,北晏遣使者入胤,恭迎永安公主去北晏和新君成亲。
离别之时,皇后哭得十分伤心,但永安公主却十分坦然,虽然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大胤了,但是,这是她身为皇室最尊贵的长公主,义不容辞的责任。
生我者大胤,养我者大胤,既已享受了这个国家国民的尊敬,就有替他们驱除战争的义务。
她戴上红纱,跪别父皇母后,然后坐上迎亲的华丽马车,只是轻纱下,终究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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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公主一路北行入晏之时,太子景勋正在江州,他一直记得杪杪在启先殿和他说过的话。
她说:“江州啊,特别美,有山有水,春花秋月,夏荷冬雪,最出名的的就是镜湖了,四季的景色都不一样,大家都说夏天和冬天时的镜湖最漂亮,夏天有大片大片的粉色荷花,冬天有铺满小桥的皑皑白雪,但我却觉得,秋日烟雨蒙蒙时,在镜湖上泛舟,看着雨丝落到湖面上,是最有意思的。”
她还说:“殿下如果想去的话,我随时作陪,以尽地主之谊。”
他坐在游船上,看着小桥上的皑皑白雪,喝了一口酒:“杪杪,我来了,可是,你在哪呢?”
这些年,他频繁去江州,因为这是杪杪魂牵梦萦的的故乡,他会去杪杪爱去的镜湖泛舟,会在杪杪以前的房间枯坐整日,他想着,这样,也许就能离杪杪更近点吧,或许,她会在梦里盈盈走来,如以往一样对他巧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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