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剑便狠狠向苏婵刺去,俨然是要她的命。
“小婵!”
千钧一发之际,景澈条件反射冲上去护住苏婵,那一剑,从后背穿心而过,血肉之躯被利器刺穿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墓室里似有回音。
他抱着苏婵压着剑侧身,反手死死握住剑身,剑尖堪堪停在苏婵心口前。
夏天的衣服单薄,苏婵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她的裙子,在她微凉的皮肤上静静蔓延。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墓室陡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石头雨点一样砸落,盗墓贼站立不稳,握住剑柄的右手竟像是触电一般。
钝痛让他下意识松手,不料奄奄一息的景澈猛地将剑拔.出来,反手握住剑,用尽全力向盗墓贼刺去。
无比精准地,正中心脏。
盗墓贼似是不可置信般垂下头看向胸口的剑柄,直直地跪下倒地,瞪大眼睛咽了气。
再无一分余力的景澈倒在苏婵身上,口中的鲜血流到了苏婵的眼睛上。
“啊——”
苏婵掌心朝上压在地面上,一动也不敢动,眼中的泪和着景澈的血,在脸颊上肆意流淌。
景澈额上的青筋浮动,他右手撑在苏婵的肩膀一侧,脑中飞快地钻入无数画面。
“小道士,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能吃吗?”
“我可是青城山一带鼎鼎大名的雾妖,万年道行,你敢碰我一下,立刻让你魂飞魄散!”
“别杀我别杀我,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
“净空净空,山下的女孩名字都好好听呀,你给我也取一个嘛,我不想叫净心啦!”
……
弑神之罪,他一剑了结她的性命,而后坠入无边地狱。
他成了一派之尊,受万人景仰却终未得道。他一生求道,度人无数却度不了自己。
为什么。
他常问自己为什么。
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景澈粗砺的拇指轻轻揩去苏婵脸上的血泪,唯恐指腹上硬厚的茧划伤她娇嫩的脸。
苏婵,公元前一百五十六年,那一剑之债今日我终于还清了。
第42章
夜色隐退,五彩霞光由遥远的天际丝丝洒落,穿过缭绕的雾气与万年古树的层层枝叶,平铺在青城山一带广袤肥沃的土地上。
这样一个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的圣域,即使是再不起眼的一只小虫子都有可能拥有几百年的道行。是以,纵使再怎么缺心眼儿,数万年的漫长光阴也足够苏婵开蒙神识了。
苏婵这个清新脱俗的闺名还是净空那厮给她取得,就在昨天,她还只有净心这个法号。嗯,别问她为什么也是净字辈,说的好像净空能做主似的。
“净空净空,你又要下山吗?”苏婵嗖的一下从草丛里蹿出来,嗷呜一口咬住净空的道袍,友好地问候山中老友。
净空忍无可忍,低头冲这货怒吼:“怎么哪里都有你!”
真是阴魂不散!自从这货有了神识,他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修道修得鸡飞狗跳,念什么经问什么道,他就一活脱脱的杂役。这不,刚打扫完撒一地的墨汁,毫毛零落的湖笔,还有满室的小纸团。
单是一本被撕得只剩几页的古籍善本,他黏了整整两日!
苏婵更怒,“臭道士,你无缘无故发什么疯病!修道首修心,你脾气这么差,修的是个什么道!”
“你、你你……”净空本是个笨嘴拙舌的,更不善同女子吵嘴,直气得发上指冠,眼如铜铃。
这货骂完机灵地立刻又张嘴咬住他裤腿,净空气急败坏地一通拉扯竟不得解脱,一发狠便要挥了拂尘打下去,然动了动手腕,终究不忍心。
毕竟这雾妖刚学会化形,且所化之状大都不伦不类,大抵天上那云彩偶时变幻而成,也比她更具象些。今儿倒是依样画葫芦,聚形成狗儿模样,颈上还结了个铃铛。
想着她初时兴冲冲跑来炫耀的情景,净空便只摇头劝自己,“罢了,罢了。”
见她仍不依不饶,便蹲下来摸摸她的头,“我去山下采买些笔墨,来时给你带蜜饯儿可好?”
“蜜饯儿?哇,我要吃蜜饯儿!净空你最好了!”苏婵一声欢呼,什么不愉快都抛诸脑后了。
初夏时节的山峦郁郁葱葱,晨起的风穿过她一身半透明的白,拂动漫山遍野的翠色,卷起一阵阵鸟兽虫鸣。
净空深深叹了口气,念及这小妖性子顽劣,走前少不得多交代几句。“苏婵,你根基不稳,切莫贪玩儿踏出青城山。还有,不许撕我房里的经书,不然没有蜜饯儿吃。”
苏婵奴颜婢膝地连连称是。
及至傍晚净空未归,苏婵有些不乐意了。肚子饿得嗷嗷叫,奈何净空的小厨房里能聊以充饥的食物都被她扫荡完了,如今早已空无一物。
山脚下几户农家炊烟袅袅升起,饭菜飘香,夹杂着陈年花酿的清冽酒香。苏婵顿时觉得自己就要饿死了。几番徘徊,抵挡不住美食诱惑的她决定不听净空的话,下山偷点儿吃食。
未曾想遭了大劫。
后来辗转尘世的两千三百年里,她无数次的懊悔当初。然而,也只能叹一句,无妄之灾。
当真是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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