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听他语气毫无温度,脸上有如岩石般的刚硬冰冷。不知哪里又得罪他,不过他性格一向喜怒无常,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能告诉我是谁吗?”
如果她真能撇去,那么剩下只有三个人有可能,景沫、景月、景蝶,景蝶的可能性很小,但她想早点知道是谁,不然事态反反复复,总不安宁。
邵谦嘲讽的看着她道:“你与人有婚约,又是庶女,进宫与你不相干,选谁无需多问。”
“我什么时候与人有婚约了?”景秀脱口而出道。
景秀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那位表少爷。”
景秀怔愣地望着他,缓缓地道:“你也说我是庶女,庶女的婚事由得了自己做主吗?我一回来,母亲就要把我许配给他,我能说拒绝吗?”
邵谦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垂下眼的眼脸覆着一片阴影,他淡淡苦笑道:“以前以为你是丫鬟,你肯赎身的话,我还能带你去京城,现在你是个庶出小姐……”他微不可及的叹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景秀也是失落笑道:“我也不情愿自己是这府里的小姐……”
邵谦的眉就不经意的蹙了起来,只是不语。
两人静静的站在船头,晚风轻轻的吹过,吹起两人的发丝。邵谦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拉着景秀钻进船舱里,噤声道:“别出声。”
景秀就捂着自己的嘴巴,坐在里面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邵谦侧脸看她紧张的额头冒着晶莹的汗珠,轻声笑道:“人走远了。你胆子这么小,在假山还敢跟踪我。”
景秀松了口气,道:“原来你知道我跟踪你,那为什么躲着我?”
话一脱口,景秀察觉这话说来动情,脸上就烧起来了。
邵谦却是朗笑出声,笑声醇厚。望着景秀如瓷般洁白的小脸,尖尖的下巴、大大的杏眼、弯弯的黛眉,眉宇间含着局促羞弱……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转过头口中恍惚地说着:“你怎么这么小呢……”
“嗯?”景秀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邵谦眼中微光一闪,又复正色道:“我还有事,你要继续待在这里?”
景秀嘴角微翕,看他要起身,伸手攥着他的衣袖道:“你还没有告诉我选谁进宫?”
“你还真是执着。”邵谦望着拽住自己衣袖那白皙晶莹的手指,他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坦言道:“不出意外,会是你四姐。”
终究还是落在景月头上……
景秀想起了方才在厢房里,景月打扮的那样亮眼,却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和大家逗闹,但是有种盛极而衰的感觉。
“邵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女儿嫁进天家,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邵谦看她黯淡的双眸,低沉道:“这是你父亲母亲想的办法,如果不这样,只有让你父亲去京城。”说到这里,他又嗤之以鼻地道:“堂堂状元爷傅大人也会有一日走到卖女求荣的地步。”
景秀冷笑道:“是啊,他本就如此,没有亲情可言。”
邵谦有些意外,慢慢地坐直了身体,环抱着臂膀打量她:“我头次听到哪个女儿这样数落自己的父亲?”
景秀缓了缓神色,不想再多说什么。
邵谦也不多问。
一时之间船舫里很是寂静,天色渐渐暗了,有月光漏进船间纱窗,落在两人身上。
很久之后,邵谦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看她伤感的模样,咳了一声,道:“你问我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倒是想了个,你跟我去玲珑十二馆,我告诉你。”
又是玲珑十二馆?
景秀惊疑的看着他,他几次想去那里究竟是做什么?
而且上回的伤,除了住在里面的傅四爷,她想不到谁能把武功高强的邵谦弄伤?
不由问道:“你要进去找我四叔吗?”
“四叔?”邵谦扬了扬眉,眼角一挑地道:“你喊他四叔?”
景秀觉得他问的奇怪,点头道:“他是我父亲的四弟,我不喊四叔喊什么?”
“有那么年轻的四叔吗?”邵谦听了好笑,又一本正经地看着景秀道:“你喊他四叔的话,我和他一般年纪,论辈分,我父亲和孝廉公又颇有渊源,算起来我和你母亲是同辈,这样岂不是你也该喊我一声叔叔?”
景秀听了愕然,看他眼中含趣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样纯粹的笑容,好似小溪潺潺流过,清澈微凉,带着水漾的温柔。
她旋即展颜一笑,甜甜的唤道:“邵叔叔。”
邵谦脸色一变,扬手就要堵上她的嘴,手到跟前姿势一变,改成摸了摸她的脑袋,重重咬字道:“真乖!”
景秀有些尴尬的望了邵谦一眼,不服输地恶趣笑道:“邵大人也很年轻,还是喊小邵叔叔好了。”
邵谦脸色变的更黑,铁青着脸拽起景秀的手腕道:“少跟我攀亲!”拉着她走出船坊,在船头揽上她腰间,跳过栏杆,立在岸上。
然后拉着她往西厢院的方向去。
景秀不敢再笑话,着急地四处张望道:“邵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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