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四爷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不再多说话。
景秀知道他同意了,重新伸开手,指尖僵硬的欲要掀开他脚下的锦被,手腕一下停住,她心里发毛,刚刚还说不怕,此刻却没那胆儿。
转眼看到傅四爷闭着眼,脸色中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悲凉。
她适才硬了心,慢慢掀开来看。
目光在看到的一瞬间,变得不可置信,只看他左腿上有一块凹下去的血窟窿,血肉模糊,甚是触目惊心,她倒抽一气,身子摇摇欲坠。
傅四爷撑起了身子,拿锦被盖上腿上的伤,景秀忙阻止道:“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不像是摔伤,也不像中箭,反而像那种牢狱的酷刑般。她便是没见过,但也听说过,审问犯人时会把人吊着,手上腿上打几个洞……
这伤难不成也是因他被审问,惨遭酷刑。
这样想着,她多看了傅四爷,到底他究竟是什么人,谁要对他用如此残忍的刑罚?
强压下心口的各种不适,她不敢再耽误,平稳了声音道:“你们去烧水,再拿根银针过来。”
曾书生和阿莽相视一眼,见傅四爷不说话,忙照景秀说的去做。
景秀坐在床边,无法直视他腿上的伤。
“不要勉强自己。”傅四爷微微一笑道:“让他们来。”
景秀硬着头皮道:“我不怕,痛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傅四爷笑意吟吟:“说的是,不痛又怎么能记住呢?”
景秀听他口里突然说出这句,有些诧异,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伤怎么来的,但怕勾起他伤心事,话到嘴边吞了下去。
像是看穿她的心思,傅四爷压低了声音,依旧简短的吐字道:“别想太多。”
景秀蹙眉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目光和煦,神采清扬。
景秀颤抖着手,拿着烧过的银针,坐在床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轻轻动手将他腿上脓包刺破,看着流出来的暗红污血,她胸腔压抑的气微微一松,手也没再抖动。
再看傅四爷静静的躺在床上,眉头微微蹙起,苍白的脸没有丝毫动静,只是脸上全是汗,想来是极尽的忍痛。她看了不忍,轻声道:“忍着些,很快就好。”
傅四爷缓缓睁眼,看了眼景秀,有些虚弱的“嗯”了声。
旁边的曾书生和阿莽也都急的不成样子,一边催促景秀,一边帮傅四爷擦去满头的汗。
当景秀将脓包刺破,又将淤血挤出的时候,听到傅四爷不受控制的呻吟了一声,紧咬着牙齿,腿挣扎的抽搐了下,景秀忙按压住他的腿,慌乱道:“忍着忍着,千万要忍着,别动!”又急忙对曾书生道:“快去拿条毛巾,让他咬着。”
曾书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冲到外头,很快拿了条干净毛巾塞到傅四爷嘴里,不然咬断舌根都有可能。
景秀手上动作不停,不时担心的瞥了眼,见傅四爷咬着毛巾,额上青筋暴起,那双修长洁净的手使劲扣着床栏,划出道道痕迹。
她不忍再看,顾不得满手的血,狠下心肠,动作麻利的将腿上污血挤出,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痛,怕是受不住的要晕死过去。
感觉这一刻时间过的异常缓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将他腿上所有的淤血全部挤出,适才舒缓了一气,用手肘擦去自己脸上的汗,但紧张的神情依旧不敢松懈,又拿了条毛巾帮他擦拭满腿的血渍,又给他伤口敷上药。
边上药,边瞅着傅四爷神情,见他嘴里的毛巾都涔出血来,她心中一痛,忍着眼泪将膏药敷好,用纱布缠着他腿上包扎,手下动作很轻,生怕会弄痛他。
正文 第一五一回 夜说故事
这样又过了会,曾书生见傅四爷痛的坚持不住,又神志不清,像要昏过去,连连在他耳旁道:“爷,别睡,千万不能睡,快好了,睁开眼睛……”
阿莽也在旁急叫。
景秀见了,满面感伤,她自小到大病倒在床,每日喝着那些苦药,已觉得难受痛苦,但与傅四爷的境况相比,自己喝药算是哪门子苦,身体上的痛才最是难熬,熬的人想欲轻生。
蓦然对傅四爷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触。
她缠完了纱布,语带哽咽道:“已经没事了,都包扎好了,你醒醒……睁开眼睛,千万别睡过去了……”
她卖力的叫着,担心他这一睡,真就再醒不来。
连连叫唤几声,叫的她嗓子干哑,才看他朦胧的睁开眼,只是一会又闭上了,惊的她心漏跳一拍,可接着看他睫毛微微一动,又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里有些虚渺,她被他这几番弄得快窒息了,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能看清我的手吗?
”
傅四爷混沌的眉眼舒展,抬起手握住眼前的细腕,让她不在眼前晃动。
景秀手指一僵,欲要缩回来,他却已经松了手,冰冷的指尖划过她脸上,她下意识的身子向后仰,一种莫名的悸动瞬间传遍她全身。
曾书生在旁“呵呵”笑了两声,从一旁的案几上拿了铜镜,放在景秀面前。
景秀对镜一照,才看清原来脸上沾了血,忙扭过头,用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渍。
曾书生见此笑的更大声了,连那个不说话一脸严肃的阿莽,也“啊啊”地笑着,似乎都为傅四爷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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