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听着这句低沉沙哑的话,再看他脸色苍白的如同死人一样,心里又撕扯般的疼痛起来,她使劲摇着头,紧紧拽住他的衣襟,“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句,她已不知该多说什么?
“你不必说对不起。”傅景荣喘着粗气,气息艰难地道:“你说的对,从你一回府,我就在利用你,利用你对付所有人。那些知道是我害死我亲娘的人,我要让她们再也不能张口道出,我要让这个秘密永无见天日,不然我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阴影,一辈子活在她们的掌控中。整日都觉得她们看我的眼神,是嘲讽,是鄙夷,我在她们眼皮底下,活的没有一点尊严。傅府的大少爷,表面尊荣风光,可我却觉得自己活的窝囊,事事都得听她们那些女人的话,她们捏着我的弑母的把柄,我从不敢一句忤逆,只能逆来顺受,做个孝顺懂事的大少爷,发奋读书的嫡长子。这十几年,我每日都过的提心吊胆,怕哪一日我做的不好,她们就会把这件事让所有人知道,那我傅景荣这个大少爷还能活下去吗?只会被世人唾弃不齿!这种日子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受够了!你知道吗?”
他几乎拼劲全力吼出最后这句,握着景秀的臂膀用劲了力道,像发泄般狠狠攥紧了她。
景秀一阵吃痛,可看着大哥痛苦的神色,还有喘息不止的愤怒,她心里亦是悲绝。
她知道大哥这些年过的不好受,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好一会儿,他渐渐能平息了怒火,抓着景秀的手臂,眼神锋利:“这件事知情的只有母亲和祖母,父亲后来是从母亲那里得知,认为害康哥儿的是祖母,便当她是疯了,狠下心把她关在玲珑十二馆里。可这不过是母亲使的计谋,她一面能从祖母那里夺得掌家的权利,一面还帮我向父亲隐瞒所有,她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把我控制在她手里,让我感激她,一辈子只认她为母亲。就算你回了,她也不用担心,我会与你相认。”
“祖母被关在玲珑十二馆,纵然这些年疯疯癫癫,可她的病情经大夫诊治后,也有好转,只是时好时坏,我又开始担心她会慢慢好起来,道出真相。还让胡婆子诱导你,让你以为杀娘的是祖母。”
说到这里,他看着景秀的面目变得可憎,捏紧了她的手臂,手劲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逼近她道:“可你,可你却心软松了手!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你曾经跪在门前发的誓言全都忘了吗?你要回府报复这满府的决心也都忘了吗?若知你是个软弱无用的妹妹,我真不该让你回来!”
景秀看着他嗜血的眸子,震惊之下,身子向后倒退,却被傅景荣狠狠抓住不放。
“怎么?害怕了?”傅景荣残笑着,绽放的笑容像是一束毒罂粟,“六妹你虽然聪明又心思细腻,但太过心软,连对母亲也一样!哪怕我让你亲眼看到她如何逼死贺小姐,你也畏缩的不敢动手,只会用那些小把戏,吓唬她,还让自己陷进去。母亲头风发作后,觉得事有古怪,派下人去查,你也担心这事,请安后留在远香堂,大妹却直让你回去。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让你一个人留下照顾在母亲房里,你在戏台上捣鼓的把戏早就被拆穿了!多少次,你有危险,我都暗地里帮你,可你却次次手软,但凡你心狠一次,我都不会这样对你。因为我没有你这样无用的妹妹!你想要在这座傅府大宅院里生存,必须学会心狠!软弱,软弱只会被人欺负,被人踩在脚底下,你回府了这么久,还看不穿学不会吗?”
他神情万分激动,因这激动,双手狠狠晃动着景秀的身子。
景秀听完这些,脑中轰得一下炸开了,被他耸动的身子,身剧烈的颤抖起来,那神色好似一潭不起任何微澜的死水。
“六妹。”看着她这幅神情,傅景荣微微松了手劲,低声的笑道:“你已知道了这么多,想把我如何就只管来吧。大哥我死在你手里,比我这样因病折磨死要好多了……”
他醇厚低语的话犹在耳畔,景秀一阵心惊肉跳,再看大哥惨然的俊颜,眉眼在昏黄的烛火下,有着异样动人的华美。那近在咫尺的面容,让她恍惚间又想起了傅正礼挂在书房的那张画像,娘也是这幅忧愁哀伤的神色……
她心头一痛,泪水如断线一般流着,流着,很快流到她的嘴里,苦涩的……渗透喉咙……多的……渗透了那几乎说不出话的声带。
傅景荣等了良久,都没见她发话,不由冷笑道:“娘要是知道你这样无用,在地府里也不得安息了……”
景秀猛然抬头,看到他的笑意淡漠在嘴角,直至消失,继而转变成深冷。
他冷冷的瞅着眼前一副伤心模样的景秀,眼中雪芒如刺,“你既然学不会心狠,那就为此付出代价吧……”
景秀如遭雷击,一时心神激荡,想要说出口的话,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忽觉得背后似有一股凉意袭来,使得她的身子不由一颤。
在那一瞬颤抖的同时,她发现脑中一片昏沉,整个脑仁像是麻木掉一样,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混沌不清,她想睁开眼,努力的睁开眼,却怎么敢都看不清大哥的面孔,想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唤着:“大哥……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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