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四爷看她面露痛苦,适才缓缓的松了手。只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搐起,和太阳穴突起的青筋一般,昭示着他发自心底的愤怒,却是看着景秀一句话不说。
景秀极力在他面前保持着沉静的容色,抽回手,手上已被他染的满是鲜血,她适才缓缓揩去手心手背上的血渍。
两个人皆是无语。
待擦净了血,景秀瞥到他手心落得血更多,忙站起身走了出去。
傅四爷看她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神没了往日的灵动,他出声问道,“去哪里?”
景秀麻木的走出门。
傅四爷眼神一黯,坐在椅上缓缓闭目凝神,任由手上的血滴滴的落下,并不去管。
夕阳照进来,他落寞的身影投射在光滑的白墙上,放大了一倍,连同心里的哀凉。
直到听到轻缓的脚步声,他倏地抬起眼,看着景秀近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一把草叶。
她拿了碗将那草叶捣碎,发出“咚咚”的声响,很有节奏。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这种声音,听着听着,他心底的震怒渐渐退去,忽而平静了下来:“这是什么草?”
“侧柏叶。”景秀缓缓张口干涩的唇,发出的音也是干瘪的,手里动作不停,“有止血功效,在乡下哪里嗑着了都用这种草药。”
傅四爷也算是看过不少医书,却并不知道路边长的野草也能止血。
景秀将草叶捣碎成碎末状,适才蹲下身子,握着他早已冰凉僵硬的手,两个人的指尖皆是冰凉的,一经触碰,好似有一股沁透人心的凉意侵入彼此体内,他二人皆有一震。
景秀将药沫轻缓的涂抹在他割伤的伤口上,听到额上呼吸加重,她忙道:“是会有些痛。”
手里加快了动作,不消片刻,将碗里的药全抹在他手心,又用帕子系紧,已累的满头大汗,长长吸气。
傅四爷低头凝视着蹲在身前的景秀,见她额上有晶莹剔透的汗水,他另一只手拨弄开她额间的发丝。
看着伸过来的手,景秀身子向后半仰,就势站起身,却被他一手揽腰,轻轻拥住她的身子。
景秀骇然反抗,只听他在她耳畔温声地叹气道:“起风了,冷。”
景秀明眸中水波盈动,已微微含了几分清亮的泪意。
“你听清了吗?她有了他的孩子……”他语气凉薄生冷。
景秀眉目怆然,强迫自己将心底的委屈按捺到底,露出几分浅如初蕾的笑意,那笑意薄薄的,好像外头的凉风轻轻一拂,也能将它轻易吹落,“我听到了。”
“这个妹妹被我从小呵护长大,从未让她受过一丝一毫的苦,无论大权在不在我手上,她便是想要的天上的星星,我也给她摘下来……”他语气低沉暗哑,眉心隐隐有暗火跳簇:“可今日,她在我面前以死相逼,为的只是一个从不将她放在心里的男人……”
景秀感受到那双环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的用力,心底瞬间被无边的落寞所代替,听着他清冷的一字一顿道:“他必须死!”
景秀愣了愣,一股疼楚涌上心头,可是眼眶里却是干涸一片:“他到底是生还是死?”
傅四爷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薄唇微启:“我说的清楚,昨日海上一场大火,他烧的灰飞烟灭……”
正文 第二三三回 以身试险
景秀抑制住心底的苍茫无助,微微扬起了脸,任由傅四爷坐在椅上环抱着她的腰身,隔着单薄的春裳,她感受到腰间有温热的湿液黏黏的紧贴在皮肤上,腰上已湿了一片。
他,落泪了……
景秀眸光一暗,那湿热透过皮肤渗入体内,冰凉刺骨,她伸手搭在他肩上,感受到微弱的颤动,她忍不住低声唤道:“四叔……”
“唤我祁镇。”良久,才听到他将脸埋在她腰间,发出低沉的声音。
景秀犹豫的张了嘴,两个字在舌尖打转,艰难地吐出:“祁……镇……”
他忽然抬头,眼神剧烈变幻,最后却是慢慢悠扬的笑起来,清亮的声音缓缓压深:“你再唤一声。”
“祁镇。”景秀与他目光汇聚,低声唤道。
“许久没听到别人唤我名讳,有些人只会虚情假意的唤着皇上万岁,背地里却想着如何谋算。母后是,三杨阁老也是,还有满朝文武,欺我幼年登基,人事不醒,剥夺政权,我就像个傀儡皇帝,无论我怎么做,他们只听从母后和阁老,这也否决,那也不行,连皇后的人选也定了,遑论我是否喜欢……我这个皇帝做的窝囊是不是?”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景秀。
景秀看着他那幽深的黑瞳失去温度,冰冷如霜。
“皇后……”提及到皇后,他眼底似又泛起了一层冰雪雾霭:“她就像你一样的年纪,嫁给了我。她性子温和,顺从乖觉,大有母仪之风。嫁入天家,也要和我一样事事听从母后的话,不敢僭越。与我举案齐眉,为我生儿育女,打理后宫,看着我为政权纳了一个个的后妃,她也只能欣然接受。十五岁,她就要和我一样承受那些附加的痛苦,我们就像没有七情六欲的一对木偶,任由他们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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