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被这一问怔住,再向看着长长排着的队伍,随即点了点头。
“既不想投胎,也无处可去,那便留在我这小小的孟婆茶摊做个打杂的吧。”孟婆看了一眼玄遥,“我收个熬汤打杂的弟子,你没意见吧?”
玄遥一脸平静地道:“你就是甩手不熬汤了,我能强迫你不成?”
“多谢婆婆。多谢玄先生成全。”苏婉心举起孟婆汤,便仰首灌下。
“婉心姐姐……”阿怜呆呆地望着一脸
绝决的苏婉,莫名伤感。
一个人的心只有被彻底地伤透了,才会这般无所畏惧吧……
“婉心……”庄昶追悔莫及,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汤碗从苏婉心的手中滑落,再抬眸看向庄昶,依旧温婉清澈的双眸,再也找不到熟悉的目光,形同陌路。
与婉心相识,曾经那些快乐的日子一幕幕在庄昶的脑海里涌现,而后渐渐地就变了……
原本少年夫妻,佳偶天成,恩爱有加,怎奈命运弄人。婉心身子孱弱无法生育,令母亲心生嫌弃,恰逢母亲远房侄女郑妙姝爱慕庄昶已久。母亲利用郑妙姝来京探望留宿之时,与郑妙姝合计给庄昶下了药。未久,郑妙姝便有了身孕。纵然他再反对,与母亲大吵了一架后,拖了两个月终究还是被迫娶了郑妙姝。
而他第一次发觉苏婉心与寻常不同,便是在与郑妙姝成亲的当晚。本该病卧在床的苏婉心突然出现在新房内,轻而易举单手便折断了他手中的喜秤,十分强势地命他回房,留下被打晕的郑妙姝。他满怀欣喜地回到房中,苏婉心却依旧是抱病在床,虽然满脸温情,但与之前出现在新房里的那个她截然不同。最初,他以为只是婉心不愿与别人分享丈夫。再后来每每只要是从郑妙姝那里受了气或者受了母亲的责罚,婉心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那个“她”,除了强行要他回到她的身边之外,并无他求。直至那日在媚香楼,若不是有玄先生在,他差点丧命于那个“她”的手中,回想起日前道士的劝诫,他再也掩藏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他深爱的妻子何时变成了妖?
第五十八章 彼岸(14)
他恐惧着,不敢张扬,那一段时日他会找各种理由不归家,终日沉沦堕落于花楼里。也是在那些时日里,她的病越来越重,与他之间越来越远。
直至某日,整个庄府上下都知道婉心的房中藏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母亲将她锁进了祠堂。而从外埠回到家的他,看见她奄奄一息,却不敢上前护着她,鬼迷心窍的信了这说辞。婉心忽然笑了,笑容凄美,看得他整个人发怵。她也不解释,自写了一封休书于他后,便一头撞死在祠堂的墙上。有那么一刹那间,他是后悔的。
直到翌日夜里,婉心活过来了。第一眼,他整个都慌了,可是当看到棺材里婉心的尸体,他很快又后悔了,是真正的后悔。他终于明白是自己错怪了婉心,他一直以为的那个妖,并不是她,而是雪团。那个藏着的陌生男人也雪团。正如婉心所说,雪团生为一个畜生一心护主,为了报恩宁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换回她的命,而他身为丈夫,不仅不护她,且诸多猜疑,他根本就枉为一个男人。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
“苏婉心,你站着干吗?这后面排队等着还阳的这么多,快点把茶都分了。”孟婆冲着苏婉心吩咐道。
苏婉心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庄昶,便将孟婆递过来的七日忘忧茶递给庄昶,淡淡地笑道:“你的。喝吧。”
“婉心!婉心!婉心……”庄昶咚地跪在地上
,痛哭流涕不止。
从黑绳大地狱受完极刑的郑妙姝被鬼差带了过来,见到此形,便奔向庄昶,哭道:“相公,相公……”
庄昶用力地将她挥开,厉道:“你给我滚开!”手中的忘忧茶被打翻。
郑妙姝见着苏婉心便扑了过来,她像是发了疯似的叫骂:“苏婉心,你这个贱人!你居然连死都还要拖着我和庄昶陪葬。你才是那个该下地狱受极刑的贱人!你还我的孩儿!还我的孩儿来!”
阿怜挡着她,强行将她的手从婉心身上拿掉,怒道:“郑妙姝你够了!本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让鬼差再把你带回去。”
一旁鬼差将铁链抖了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着郑妙姝。
“你不是人,你一定不是人……”郑妙姝害怕了,连连退后,只敢目光恶毒地瞪着苏婉心。
阿怜冲着牛头勾了勾手,道:“牛大哥,这个女人交给你了。麻烦你了。”
整个冥界传遍了这小丫头的事,牛头自然不敢怠慢,端着另一碗七日忘忧茶走过来,强行灌入郑妙姝的口中,不给她撒泼的机会,将她推过了奈河桥。
孟婆又重新做了一碗七日忘忧茶端给了庄昶,道:“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喝了就去还阳吧。她已经不记得你了,生生世世也都不会记得你。即便以后再有轮回,你们两也是陌路。还阳吧。”
庄昶颤着手接过那碗茶,含着泪,终于闭着眼一
口仰尽。
过奈河桥时,他又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在孟婆茶摊里忙碌的苏婉心,然后消失在雾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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