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疑是自己眼花,再要去仔细分辨,毓皇贵妃却搭了羡予的手离开了。
红翡扶她起来,声音也带了几分哭声:“娘娘又何必要惹怒皇上呢,好不容易皇上想过来看您。”
顾长歌不语,只让她陪着进屋去。
碧玺从后面绕出来,手中拿着水壶倒在杯中端给她:“娘娘喝口热水。”
红翡奇道:“怎的是你亲自去的?”
碧玺面有尴尬之色,瞧了瞧顾长歌,才答了:“内务府今日要整理分给各宫的份例,人手不够叫了佩青素银她们去了,雪衣也叫绣坊叫去帮忙了,如今宫里没人,奴婢便自己动手了。”
顾长歌神色平静,心里却明白,如今翊坤宫失势,外面的人便更着意欺负了他们。此前谁敢指使翊坤宫的奴婢,都是笑脸相迎。
如今顾长歌失了宠爱,有花不完的银子也不能阻止宫中的拜高踩低。
鸿禧早就让太后叫走,说要将之前的事情问明白,如今人一直没有放回来,顾长歌便知道,太后有心压制自己,皇上视而不见,各宫便有怨的报怨了。
更何况,就算是无仇无怨素无来往,在这后宫里,能踩上别人一脚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是我拖累了你们……”
此时顾长歌再无别的言语。
红翡立即跪下,碧玺也跪下,二人双双拉着顾长歌的手,碧玺真切道:“娘娘待奴婢们的好,奴婢们都看在眼里,无论娘娘作何打算,奴婢们都毫无怨言!”
“娘娘,奴婢说一句僭越的话,若是娘娘当真心灰意冷,还望早早做了打算,不要落得如同当初康嫔一般的下场。”红翡直言不讳,不顾一旁碧玺阻她的神色。
顾长歌拉起她们,双手冰冷却不觉:“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早作打算。”
裴弦得了消息,第二日便入宫,因他是王爷,自然有宫女引着过去。
眼见了翊坤宫的破败,连他这个放荡不羁不爱身旁之物的人也不由蹙眉。
顾长歌越发清瘦,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长裙,独自站立在东暖阁外,看他来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来了。”
话语之间,宛若故人再遇,没有分毫刻意与疏离,更似是亲人一般。
裴弦一身红装如今早已换下,特地穿着一件玄色外衫,倒让顾长歌微微露出意外神色,旋即明白这是他在为自己缅怀这个孩子的死。
她温和看着裴弦:“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如今宫里人人衣着缟素,可心里恨不得我随了那孩子去了,逸晖薨世她们唯有雀跃。可你纵使身穿大红衣服,我也明白你是向着我的,我失了孩子纵使你没有心疼,也会替我而伤心。”
裴弦眸光分明,唇角轻轻扬起又放下:“自那日救你出来,我后悔没能一起带逸晖离开火海,只是时间来不及了,长歌,你要振作起来。”
侧首,有柔和的光线落在裴弦的脸颊上,棱角分明如同裴缜的面庞,他们是一母所生,总有几分相似更甚过其他兄弟。
顾长歌摇头,唇际漾开一抹苦涩:“我今日叫你来,其实并不是为了我的孩子,而是希望你帮帮我,”她望着日光倾泻,枯木残影映在花白石板上的暗痕,轻轻道“我想离开皇宫。”
裴弦吃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两下,顾长歌笑了,笑意却带着失望:“我知道。当初入宫的时候,我是为了弄清楚母亲的死。后来发现我的夫君是他,便觉得老天眷顾。我真心真意的待他,纵然知道他是皇上,也不收敛自己半分情感。我极力做好我自己,与他的妻妾友好,善待他的子嗣。可我忘了,他是不容置疑的皇帝,是天下为先舍我其谁的君王。”
“我这个后宫的妃嫔,除了泄欲外,还用来制衡皇后,制衡孟家,沦为工具。如今我失了皇子,他不敢为我出头,让我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死去。到头来我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她语中怨怼,裴弦满眼心疼:“长歌,你别这么说自己,皇兄待你是有真心在的。前朝局势错综复杂,他是皇上,更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否则便是灭顶之灾。”
“你不明白,”顾长歌声音清冷,一如发间仅插着固定长发的一支珍珠长簪,素简而单调“我是后悔了。我的目的没能达到,也没有了心爱之人,更失去了孩子。我是个失败的人。这个皇宫太过冷些无情,处处都是陷阱。我若要避世也总有人心存不轨寻我麻烦。”
“我早告诉过你,后宫里,若不争宠,便是死。若是争宠不得,也是死路一条。皇兄的皇位是一条血路,你若想过得好,必然也是满手血腥。”裴弦在顾长歌面前,直言不讳,毫不介意天家颜面与皇家权贵。
正文 第九十五张 去意已决 只等偿命
在这后宫里,若不争宠便是死路一条。
这样血淋淋的直白话语,听起来却宛若神歌仙曲,因唯有亲近之人才敢这样不加掩饰的说给她听。
凝望着红墙上,四角的天空,有无瑕白云翩然而过,风徐徐吹着,时间仿佛可以凝固静止,便不需要费尽心机了。
她是骄傲的,不愿低三下四委曲求全,更不爱看那些女人的殷勤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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