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答就算了。”南怀珂看了一眼天空上飞过的大雁,过了城墙就无影无踪:“反正你的余生就只能在这四面墙之中度过,好好享受你的太后生活,不要给人添麻烦。”
离开这萧条之所,她慢慢走在路上,皇后的仪驾和撵轿浩浩荡荡跟在后面,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只有鞋底摩擦石板路的莎莎声飘荡在左右之间。
回到宫里张让来传话,说萧砚晚间会来,请她早做准备,张让走后水仙问她晚间要不要添什么菜。她只说不需要,一切如常就好。
晚膳时桌上的菜都是好菜,可是南怀珂很少说话,萧砚试着逗她,她通常只是笑笑应付一下就没有下文了。等到撤了饭,萧砚洗漱过回来时,她早就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了。
“睡了?”萧砚走过去问,南怀珂朝里侧着身不答。“朕可不信你睡了。”他凑上前,一边吻她的耳朵一边慢悠悠问:“今天去见了太后?”
她听了这话睁开眼。
萧砚笑着搬过她身说:“朕就知道你是装睡。”
“皇上这样在臣妾耳边说话,臣妾就是睡着了也会醒来。”
萧砚摸着她的头发慢条斯理说:“今天雍亲王上奏,说朕不该不放毓亲王回京奔丧,你怎么看?”
“雍亲王是唯恐天下不乱,皇上应该表明态度。”
“是,所以朕当众斥责了他。”
他是皇帝,萧凌再不服气也只能跪在他面前接受训斥。
“皇上既然知道怎么做,又要问臣妾什么?”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你以为如今毓亲王应该回京吗?”
南怀珂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认真真端详他片刻,随后反问:“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何必还在乎臣妾的意思?”
“朕就是想知道。”
“皇上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含笑:“你对佟太后说,不让毓亲王回来是为他好,你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
南怀珂微微惊讶,表情变得冷冽:“皇上的耳目真是遍及各处,连臣妾身边也不例外。”
“朕没有想要监视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去了佟太后处,自然就有人向朕禀报。”
“不必解释,臣妾懂得。”
“你懂什么?”
“毓亲王心有杂念,皇上怕臣妾也是如此。”
萧砚微微眯眼:“原来你都知道。”
“臣妾从来不提,只是因为臣妾不屑。皇上却提了,可是因为疑心臣妾?”
第428章 无能为力
“朕不是疑心你……”
“不是吗?”南怀珂直勾勾盯着他,看得萧砚心里很不舒服。
他心里是很清楚的,她对萧择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只是她近来总是心事重重,问也不说,哄也无用,就好像自己在她心里开始变得可有可无。
萧砚已经得到了一切,现在唯独在南怀珂面前无法掌控一切,这种失控和无能为力引起他心中的不快和不满。他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试着这样问,不过是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皇上,江山美吗?”南怀珂突然又重复了这个问题,一如当日封后那天问过的一样。萧砚看着她没有回答,她又问:“是否没有臣妾在,皇上也能尽享手握天下的快乐。”
“你要干什么?”
“没有臣妾在,皇上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扩充后宫开枝散叶。可以有一位温柔顺从的皇后,无数美丽贴心的妃嫔,余生……”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如臣妾离开。”
“不许胡说。”
“皇上身边,早就不需要臣妾。”
“朕说了,不准胡说。”萧砚倾身上前问:“哪都不许去,你忘了我们彼此发过誓?”
南怀珂沉默着,从他乌黑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样子。她想起自己有好一阵没有照镜子,因为不喜欢看见里面那个丧气的人。
她还是很爱萧砚,非常爱他,可是只有这爱已经不足以使她快乐,因为让她不快乐的事情如影随形。
她不再重要了,过去她是萧砚同舟共济的妻子,现在,她只是长安宫中的一个女人、皇城的一个象征和符号。
她只是大齐的皇后,没有她,还会有其他女人成为皇后,因为这是个重要的象征,但却无所谓是谁成为这个象征。
满皇宫里人人尊敬她,封后之后那些来朝贺的命妇低着头颅匍匐在她面前,纳贡之时四海使节又叩又拜,她享受到了最高的尊容,却也成为这尊荣的奴隶——他们朝拜她,只因她是萧砚的皇后。
“南怀珂”这个人已经不再重要,和自己的夫君同床共枕这样正常温馨的事情,在宫里叫作侍寝。她不愿意侍奉一个男人,凭什么相爱相处要被歪曲成侍候,连她想在九重殿抱一只猫的权力都没有,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要问过萧砚的意思。
因为他是君王,她只是寄生在他身旁的女人,是他夺目光辉下的暗影。
“哪都不许去,那么我只能待在这,直到死。”南怀珂回答了一句。
她已经压抑了太久,每一天她都告诉自己,这就是得到皇位的代价,她努力不给萧砚添麻烦,一个人消化和平复强烈的自我意识与皇宫之间产生的不平衡。她甚至可以接受太皇太后的命令劝说他礼聘嫔妃,可就是不能接受她不再是“南怀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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