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好衣服出来,一时没看到筼筜,坐在一个小凳上等,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弯腰才发现,成堆的衣料下面是架钢琴。对了,这里原本就是音乐教室。
一件被记忆囚禁的物件。
她把衣料像后推了推,翻开被遗弃了许久的琴盖,还弹得出声音,却谈不上音色了。手指滞在琴键上,恍惚中那个每日与钢琴相伴的女孩似是某个幻影。黑白键上的动作是无意识的,《雨滴》是母亲喜欢的,高潮前的一小段,勾起的回忆竟是暖的,像玻璃,不忍拦下的柔光。
回神,他已经站在身边了。
“衣服还算合适?”
“嗯,很合适。”
“要不要……把头发修一下?”
“头发……”她摸了摸自己扎成马尾的辫子。“确实长长了不少。不过不用了,挺麻烦的。”
“不麻烦的。”他倚在桌子上的身体向前探了探,左手就握住了她的右腕,顺势站起来把她拉了出去。又进了化妆间
“冼姐,有时间吗?”
“既然你问了没时间也得挤出时间来呀。请坐。有预期吗?”
“嗯……当时留几张高中时候的照片好了。随便……”
“高中的哪个时期?”
“啊……”她脱口而出的高中,却并不是实际的高中,而是那个本该发生却不曾存在的高中。“没报到的时期。”
他笑笑,从手机里翻出了一张她穿着初中校服的照片:“这个是初中毕业时的照片。”
又烫又难以自拔,像禁忌
25
“这张……”是她初中毕业代表发言时的照片,按角度和远近程度来看应该是学校留影。
“这个,现在前面的头发不够长,要接吗?”被筼筜叫做“姐”看起来却很小的美发师笑着问。
“不用了,类似就好。”
“顺便化个淡妆怎么样?”
“不用不用,已经很麻烦你了。”
“我就是干这个的,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而且最近高中生化妆很普遍的,素面朝天反倒显得奇怪了。”
“毕竟正是爱美的年纪。”
“女人不就是一辈子都爱美的生物吗?我女儿才五岁,就开始喜欢高跟鞋了。”
“好可爱!”
“可爱是可爱,也够要命的了。你要是看哪个女造型师像我一样不修边幅,那基本就是生了孩子的。”
“太夸张了!”
“绝对没有!所以趁着没生,努力精致的活着吧。尤其在重返高中这种难得时候。”
平实而深具蛊惑力的话语,可怕的人。
而更可怕的是化妆这项技术,它真的会让人产生错觉,在时间的轴线上变的恍惚,让现实暂时模糊。
“希望是个难忘的回忆!”她像女巫一样下了咒语。
于是,这天就真的刻在了冯荻的回忆里。
明明没什么特别,可就是觉得一切都让人愉悦。走进教学楼的忐忑让人愉悦,偶然和学生相碰的视线让人愉悦,走在熟悉又如梦的走廊上的时空交错感让人愉悦,耳边嘈杂又悦耳的嬉笑声让人愉悦,阳光透过窗子的投影让人愉悦,有他在身边的安全感让人愉悦。
想透透气的男生开了扇窗,沁冷的空气冲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吹疼了她的眼睛,刺激了泪腺。眼泪突然开始流个不停,因为不是由于感情的放纵,便也不受感情的制约,只是一个劲的涌出来试图打倒某个不存在的敌人。
她的包留在了更衣室,只能用手不停的抹着泪水,靠着眨眼的方式缓解它的应激。
“无非是要拆栋楼,这么难过吗?”
“不是,风吹了一下。”
她很灿烂的笑着来证明自己的话的真实性。依旧在脸上胡乱抹着眼泪的手被他抓住从脸上移了下来。她听见他也在笑,视线却很模糊。
“我知道,但想想,这好像是我见过你眼泪流得最多的一次。好了,别再刺激它了。哇!这个眼妆这么哭都没掉真是好厉害啊!”他用纸巾拭着她的眼睑,然后盖住了她的眼睛。“闭一会儿。”
就算早已没了小姑娘的羞赧,也该尴尬的,但却只有宁静,静好的迷恋。怨恨午休结束的铃声那么刺耳,激起一阵骚动,黑暗的不安的让她本能的想要睁开眼,可又倏地,一片寂静。
是一个叫做“吻”的东西。
原来这一刻就叫做“气氛刚刚好”。
“别睁开,不然又会止不住。别害怕,有我在。”
明明该做些什么,却不知道是什么。如果一切都从这里重新开始,她始终认真的学习,或者高三复读一年,她大概能考到不错的大学,然后顺利毕业,如果她还算优秀,或许能拿到某个大公司的offer,或者也考个公务员,不是冒名顶替,安稳的工作,在大学或是工作中遇到了不错的人,普通的恋爱结婚,普通的知足快乐,到了28岁的年纪,大概已经有了哭闹不停但仍旧可爱的孩子。如果那样的话,筼筜也会看见她的幸福,也会回头看自己的幸福,不会再错把责任感正义感当□□情,把她看做世界的全部。如果那样,哪怕他所说的爱情里除了正义感和责任感还有一点剩余,无论那是单纯的好感还是习惯,她都至少有资格伸手去握。那她此刻所感到的一切都如幸福般的幸福,也会变得理所当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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