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怀疑,这次高热,是不是烧坏了他的脑子。怎么会生出这种极不可能的联想呢?
第二天早晨白雁出发时,康剑还在睡梦中。六点,外面己经很亮了,东方泛着金光,太阳急急地要从地平线上跃出,一丝风都没有,今天一定又是个火火的艳阳天。
白雁背着包包,边打呵欠边往小区大门走去。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车窗开着,她看到后座上坐着冷锋,开车的是医院里的麻醉医生马加。
马加替她开了车门,她坐着副驾驶座上,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走吧!”冷锋吐出两个字,就闭上眼养神。
“我们去哪?” 白雁问道。
“金林。”回答的是马加。
白雁愣了,金林是与滨江邻近的市下面的一个县,距离滨江四百多里,想不到会那么远!她在医院里,听别人偷偷议论过,有许多医生利用节假日期间在外面接私活,收入很可观。冷锋是专家,私下找他的病人一定很多。
车出了城,就上了高速,开得非常快。马加专注开车,冷锋在补眠,白雁趴在窗户上看沿途经过的风景。
要是天气不那么热,也算是一次很惬意的郊游。
二个多小时后,汽车下了高速,又在县级公路上开了一会,进了金林县城,在县人民医院里停了下来。
医院里己经有人在等候了,一介绍,原来是院长。马加和冷锋和院长很熟,握手时就开起了玩笑。白雁一直微笑地跟在后面。
早晨不做手术,先去了一家宾馆休息。宾馆房间里,另有一帮人在等着。大概是病人家属,握着冷锋的手说个不停,一边悄悄地往冷锋的口袋里塞了什么,房间的地上,还放着各种名贵的烟酒和金林特产。
中饭就在宾馆吃的,四菜一汤,没有要酒。吃过饭,三人小睡了一会,就去了手术室。下午排了三台手术,一直做到晚上八点。
冷锋拿下口罩时,他的脸本来就白,白雁觉得这下更白如鬼魅,看着yīn森森的。
晚饭挪了个地方,是金林的一家酒店,席上有了酒,菜式也比中午丰盛多了去,陪客有院里面的领导,还有病人家属。
白雁不肯沾酒,要了果汁。马加的酒量不太行,几杯一下肚,脸就红得象个猴屁股。冷锋厉害,杯盏jiāo错,你来我往,非常豪慡,但脸上就没有一点异色。
席散,院长又领着两人去洗澡、泡脚,也许还有别的活动,白雁推说自己累了,一个人先回了宾馆。
洗好澡出来,手机响了,是康领导。告诉她,柳晶来过了,输液也结束了。
“柳晶的嘴好贫,说个不停,他那个老公比她斯文多了。”
“她老公也去的?”白雁笑着问。
“嗯,说是来我家参观一下。”
“参观完,发表什么感想了吗?”
“她说直接说给你听。白雁,事qíng顺利吗?”
“很顺利,明天可以按时回家的。”
“嗯。”
然后两人就挂了电话,白雁随即又拨了个电话给柳晶,抬头看到电视上打出来的时间是二十二点,电影是晚上七点的,该散场了吧!
“gān吗?”柳晶的声音有气无力。
“怎么了?《阿凡达》让你很失望?”
“去他妈的《阿凡达》!”柳晶突然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你说说人怎么过得这么委屈呢?官大一级,就得给他们装孙子吗?我哈那个《阿凡达》哈很久了,结果呢,李泽昊的年级主任说想看,他就把那两张票送人了。”
“别气了,别气了,网上很快就会有的,虽然效果没有影院的好,但也能看个一二。”白雁柔声宽慰道。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明天我再去看看有没有票,能买到,我陪你一块去看。”
“再说吧!”柳晶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估计今晚李泽昊没办法好好睡觉了,不知能被pào轰掉几层皮呢!白雁很是同qíng地想道。
冷锋和马加不知几点回宾馆的,白雁下去吃早饭,两个人房间的门都关得紧紧的。
她吃了早饭,把宾馆附近的几个品牌店逛好了,买了顶蓝色的糙帽,再上去,门还没开。
直到午饭时,两个人拎着行李出来了,先去吃午饭。
出发时,都下午二点了。仍是马加开的车,开到滨江境内,车停了。在前方,已有许多车停着,一辆接着一辆,象条长龙似的。
马加下去一打听,前面有几辆车追尾,有辆车爆胎,一下子,几辆车象堆积木似的叠了上去,死伤惨重,现在,jiāo警正在调查现场,高速暂时封闭。
这车一停下,铺天盖地的热làng就席卷过来,白雁热得直流汗,可冷锋真的象来自西伯利亚的,脸上一点汗粒都没有。
马加掏出烟,扔给冷锋一支,说起了昨晚的趣事,冷锋偶尔点下头,偶尔“嗯”一声,更多的象是个倾听者,而不象是参预者。两人昨晚在浴城,遇到一位胸大妩媚的按摩女,很撩人,很有风qíng。
“冷医生,你不该去刮痧的,应该留下来看看。”马加叼着烟,意味未尽地直咂嘴。
“我身上寒气重,刮痧能去寒祛毒。那师傅手艺很不错。”难得,冷锋说了一段完整的句子。
白雁怕闻烟味,把包包扔在车上,下了车站在树荫下chuī风。
冷峰眯着眼,一口一口吸着烟,时不时瞟着树下的倩影,眉眼都柔了。
下午四点,长龙终于开始蠕动。事故现场处理完毕,撞坏的车被拖走了,高速放行。但这样一耽误,到滨江,天差不多黑了。
马加先把冷锋送去医院,然后送白雁回家。
白雁下车时,马加递给她一个信封,什么也没说,开车走了。
白雁捏捏信封,很有手感,她怔了怔,小心地把信封放回包中。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康剑象尊天神似的,站在楼梯口,神qíng冰寒。
“堵车。”身上的衣服全黏在身上,白雁想着赶快冲个澡。
康剑抬手看了看表,六点多,还能赶上八点的一场电影。
“我们出去吃饭吧!”
“你一个人去好了,我累得很,你妈妈明天到,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呢!”白雁摆摆手,看也不看他,关上了浴室的门。
康剑面无表qíng地转过身,气愤得把书房门摔得山响。站在花洒下的白雁,舒服地闭上眼,任水流哗哗地刷过身子。
“天啦,天啦,这。 ……不是《阿凡达》的电影票吗?”白雁洗澡出来,擦头发时,看到放在外面的垃圾篮里有什么花花绿绿的,蹲下来一看,居然是《阿凡达》的电影票,急了,忙不迭地捡起,一块块拼凑。
“你不是说不想出去了?”康剑走了出来,冷冷地问道。
“那些事,我可以明天早点起来做。这是《阿凡达》呀,一票难求,领导,你怎么不早说呢?晚上八点的,哇,还有四十分钟!”
康剑脸上的笑意还没展开,白雁下一句话就让笑意冻结在嘴角了。
“我现在就给柳晶打电话,呵,她一定要兴奋地跳起来。领导,你gān吗?”白雁目瞪口呆,康领导突然抢过她拼凑的电影票,撕成了碎屑。
康剑倨傲地抬起下巴, “啪”一下关上书房的门。
门外,白雁偷偷吐了下舌,对着房门做了个鬼脸,笑吟吟地下了楼。
康领导,知道被人忽视是什么滋味了吧!哈,哈!
第二十七章 有婆自远方来(一)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不过,白雁的心qíng一般般。今天是周一,忙碌的一周又将开始,今天恰巧还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端午节,今天又是婆婆大人驾临的日子。按照《劳动法》,今天该体息,但对于护士来说,此项不适用,排班排到你,就是大年三十,你也得去上班。
这是白雁和康剑结婚后,过的第一个传统节日。她在江心岛时,听康剑说周一婆婆要来,她在心里就偷偷做好了准备。自己包粽子,然后煮一桌好菜,开一瓶酒,最好能让康云林也过来,一家子好好团聚下。
那时,她对康领导还保持着一丝悸想,现在,这点念头已经随风飘远了。
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对于别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稀疏平常,对她,好象永远都是一件倾其所有也购买不起的奢侈品。
但该做的她还是会做,只是心qíng就不一样了。
如同小时候玩“过家家”,游戏结束,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小娃娃,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门槛上,四周一片寂静。
尽管非常疲倦,白雁还是早晨五点就起chuáng了。
客房是昨晚收拾好的,考虑到婆婆年纪大,她在凉席下面铺了层软被,又垫了条素蓝的chuáng单,这样看上去非常雅洁。枕头是决明子做的芯,明目又清神,chuáng上的凉被和chuáng单一个颜色,衣柜里挂着睡衣,chuáng下放着麻质软底拖鞋,隔壁洗手间里摆放着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
白雁又查点了一遍,然后就打车去了菜场,顺便买了豆浆和油条做早点。
回到家,把ròu洗净了切成块,放在一只大盆里,加上葱、生姜,一点huáng酒,最后倒上酱油,把ròu和大虾米整个压在里面,糯米与大米兑好比例,泡在一只脸蓝里,扒好的栗子放在小篮内,其他菜暂时塞进冰箱。
当她开始用热水烫芦叶时,康剑下来了,整个屋子里都飘dàng着芦叶清鲜的香气。
“做什么好吃的?”康剑发过高热后,胃口比以前敏感多了,嗅了嗅鼻子,眼睛灼灼发光,早把昨晚的郁闷全忘光了。
领导素质本来就高,度量向来很大。
白雁拭了下额头上的汗,长吁一口气,坐在餐桌边, “我太累了,领导,给我倒杯水。我准备晚上包粽子。”
“粽子?”康剑皱了皱眉头,神采黯去, “粽子不就是叶子包米饭,别弄了,太麻烦。”他进去倒了杯水,带上碗筷,倒豆浆,夹油条。
“叶子包米饭?”白雁白了他一眼, “你也太老土了,咱们南方人的粽子可是大有乾坤。我今天准备包的是ròu粽和栗子粽子,非常非常好吃。”
“粽子还会有焰?”康剑很惊讶。
他家那个东北保姆哪一次不是包是几个四四方方的大米团往桌上一搁,看着就饱了,以至于他对端午节这个节日都没什么特别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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