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听着,顾晴好继续说道:“我当时还在窃喜,因为自从有了阿暄,娘就更疼阿暄了,虽然我知道,娘说心疼阿暄身子不好,可我还是不高兴了,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原来罚跪真的很疼,比我当时摔断了腿还要疼,疼得我觉得我已经没有腿了。”
顾晴好抬起头,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可是我知道,我再疼,也没有陛下的心疼,我只是‘失去了’腿,您还失去了母亲,至交好友。丧母之痛啊,我只要一想到,会再也见不到娘,我就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先皇后病逝时,您还没有我年纪大,就要品尝这样的痛苦,甚至在多年之后,伤口渐愈时,又被生生地撕开了一条口子。”
“我知道您很疼,所以才会下了这道命令,可是我也知道,陛下还是有一颗仁爱之心,所以只是下令压入天牢,却并没有杀他们。”
李晟神色微闪,最后转过身,不去看她:“那是朕还没有来得及,你倒是提醒了朕,朕居然还没有杀他,不错,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便是杀了他们,也是朕的慈悲!”
“陛下不会的。”顾晴好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只是心里太痛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个人在痛苦的时候,做出任何的决定都不是理智的,我来拦着陛下,不是为了替他们求情,更是为了陛下清醒之后,不至于悔恨。”
“悔恨?朕为母报仇,又有什么悔恨的!”李晟怒声说道。
“因为他们是无辜的,害死先皇后的是他们的长辈亲人,可是他们并没有伤害过陛下呀,反而,他们却都是这尽心尽力的维护陛下!”顾晴好说道:“我舅舅就不说了,是与陛下同甘共苦过的,便是在家里,舅舅也以此为荣,不止一次夸赞自己眼光好,当初跟随了陛下。”
啊呸,那都是苏云来的眼光好,给苏霑选了一条光明大道。
“我舅母,她虽从未与陛下接触过,可是我常听娘亲说起,当年徐州城一场水患,一场瘟疫,让边境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太医院的太医甚至不敢亲赴边关,是我舅母,她一个女子,不惧危险,才平息了瘟疫,救了万千百姓!”顾晴好说着,眼睛泪意渐浓:“如果说,齐太医害了先皇后,罪该万死,那么他教得舅母一身医术,就是为了偿还这罪债的!陛下乃一国之君,万民领袖,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医女么?”
“许将军更不说了,他这么多年,军功赫赫,平东瀛、灭三国,守得徐州城固若金汤,便是三国联军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如此功劳,便是我爹在,也要说一句后生可畏。”顾晴好越说越激动,“我想,陛下也曾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将领而感到骄傲吧?”
“而现在,就因为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因为他爷爷曾经做错的事,您就要杀了他?我不信!陛下如此英明,不会做这样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你少给朕戴高帽!”李晟怒斥道。
顾晴好认真地说道:“我不会给人戴高帽,我只是实话实说,陛下登基以来,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现在无论谁来到国朝,都要说一句太平盛世,这都是因为陛下的治国有方!许天行,就算不提他的军功,如今三国同气连枝,虎视眈眈,如果许天行死了,最高兴的一定是三国之人!”
“当年我爹带着我娘归隐,我一直觉得,是我爹太过任意妄为,后来我娘说,是因为我爹知道,有许天行在,他能扛起国朝的暗卫,可如果许天行死了,还有谁能抗起这份担子?”
李晟冷笑:“莫非我堂堂国朝,离了许天行,就不成国了是吧?”
顾晴好一怔,这话说的,竟是跟李政一模一样,果然不愧是父子。
顾晴好在外面跪了一天,又晒了一天,脸色苍白无力,又说了这么多话,身形摇摇欲坠。
顾晴好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挺直了腰身:“我自然知道国朝人才济济,便是没有舅舅和许将军也一定可以保卫国朝百姓,可是陛下,许天行是不能替代的,换一个人,要与三军磨合,少不得牺牲我国朝的大好儿郎,到时候害死他们的,除了三军,还有陛下!”
“放肆!以为朕给了你两分脸面便恃宠而骄起来!你身上哪有你娘半点影子!”李晟怒声斥道。
李晟怒气冲冲,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声响。
外面的李政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不由分说地闯了进去。
“父皇息怒!”李政跪在地上:“顾小姐天真烂漫,不懂宫里的规矩,冲撞了父皇,求父皇开恩!”
李晟怒气冲冲地道:“滚!都给朕滚!”
李政二话不说,拉起顾晴好就滚了,顾晴好还想说什么,不过看着李晟的表情,估计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没有拒绝。
两人走出御书房,李政便不由得埋怨:“父皇虽然向来温和,可是他毕竟是个皇帝,你怎么能如此顶撞他?”
顾晴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怕你爹,为什么?”
“你不怕你爹么?”李政一噎,又有些不甘心地反问。
怕她爹?她爹对她,千依百顺,谁不知道顾将军爱女如命,她还真的没怎么怕过。
52书库推荐浏览: 何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