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并非匈奴人。”江玄之与他们交过手,纵然他们使的是匈奴人惯用的弯刀,但他们的手法并不纯熟,与真正的匈奴人仍有差距。他早些年游历时,曾见过匈奴人使弯刀,那种流畅的招式和完美的契合度,非一朝一夕可成。
“不是匈奴人,却扮作匈奴人……”刘贤易也是聪明人,立即联想到:有人意欲挑起大炎朝与匈奴的矛盾?
大炎立国十五载,与匈奴的关系时好时坏,究其原因,无非是匈奴物资匮乏。若是丰年则罢了,若遇上天灾人祸,那好战的民族总要来炎朝掠夺。刘贤易并不是软弱窝囊的帝王,多次派将士驱逐这些蛮人,然而炎朝立国不久,国力经不起损耗,战久了也曾采取议和的策略,甚至是和亲之计。
近几年,匈奴倒是安分,边境百姓生活安稳,炎朝渐渐恢复了国力。此次暗杀若查实了是匈奴所为,依刘贤易的性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那么边境又将陷入战乱,这背后之人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刘贤易想到的,江玄之也想到了,而且他比刘贤易更加有依据。他怀疑那些人从沣河潜水而逃,而匈奴人大多不习水性。不过,这些推测尚未验证,他不会宣之于口,而是选择沉默。
“听医正说,朕中了迷幻菇,是你与你师妹替朕解的毒?”当日,他在华昌和吴域的护持下,退到了一处无人迹的林子,不经意地喝了沣河的水,后来发生了何事,他便毫无印象了。
若是知晓水中有迷幻菇毒,他便是渴死,也绝不会沾一滴水。
“是。”江玄之早知逃不出这一问,如实回道。他封了宫人的悠悠之口,但不曾交待医正隐瞒迷幻菇一事,因为陛下聪慧多疑,隐瞒只怕会适得其反。
刘贤易灼灼地盯着江玄之:“听闻,迷幻菇会使人产生幻觉。”
医正们虽告知他实情,但眼神躲闪,顾左右而言他,而他越发想知道,他神智不清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是。”仍然是简短的一个字,显然江玄之并不准备透露。他的身前好像竖起了透明的冰盾,任你目光再灼灼,一触到冰就灰飞烟灭了。
刘贤易却不死心,一面犀利地盯着他,一面在心里悄悄揣测,连江玄之这般从容坦然的人都不愿说,他到底做了些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六百里急报。”殿外一声高喊,消融了一室冰与火的较量。
炎朝驿站传递公文一般采用三百里制,除非涉及国家安危,诸如叛乱战争等,才会采用八百里急报,而这个六百里急报,传递的消息显然不是小事。
刘贤易拆开一阅,脸色突变,抬眸望着江玄之,幽幽问道:“江卿,蓝羽何在?”
江玄之擅长察言观色,透过他的脸色便知那急报不是好消息,还与蓝羽有关,便不慌不忙答道:“蓝羽去琅琊郡访友了。”
“访友?朕看是杀人吧?”刘贤易狠狠一甩,那软绵绵的布帛便被丢在殿中央,幸好布帛轻软,若换了石头,那地面非得被砸破个坑,不然不足以昭示天子之怒。
江玄之俯身捡起那张布帛,一看之后,瞳孔微凝,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讶然。
这急报是山阳郡太守韩岱派人送来的。据他所说,华廷一行二十余人,行至山阳郡被歹人所杀,无一人生还。可惜,歹人奸诈,武艺不凡,他未能擒住,望朝廷能派人前去支援。布帛的最后还画了那歹人的画像,那冰冷的眼眸,赫然就是蓝羽。
“江卿不打算解释吗?”刘贤易总算从江玄之脸上捕捉到了惊讶之色,面色稍霁。
乍然得知这个消息,他难免为这无法无天的杀人案而动怒,但若说江玄之明目张胆派蓝羽去截杀华廷一家,他断然不信。若江玄之有意置华廷于死地,当初凭那些证据,便能名正言顺地逼迫他处死华廷,何必多此一举,劝他礼待忠臣呢?
“陛下若信臣,臣的解释便多余了,陛下若不信臣,臣的解释也是多余。”言下之意,解释就是多余的。江玄之的性情素来不喜无谓的争辩,约摸是多年来,受那些案件影响,口说无凭,凡事都讲证据。
“你这话倒有些禅意。”刘贤易面色越发和缓,这么大的案件不可能不查便定罪,但派何人前去却是个棘手的问题,此案,江玄之该避闲。
江玄之自然也懂这道理,站在殿中沉默不语。
“朕要想想,你先下去吧。”刘贤易摆了摆手,顿了顿又道,“上林苑混入的那些杀手受何人指使,你去查查。”
“诺。”江玄之恭敬一揖,告退了。
刘贤易在殿中踱了几步,脚步一顿,眼眸一定,冲殿外喊道:“赵同——”
传旨内侍尖利的嗓音在寻梦耳边嗡嗡作响,然而她的脑中却只留下“御前卫士”四个字,她如愿晋升成御前卫士,离柏梁台越发近了。她终能体会那种一朝心愿得成的喜悦,整个人好像飘飘然飞到了空中,然后她又茫然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罢了,她这种不善筹谋的人,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寻梦奉旨前去白鹿观侍驾,途中遇到了秦忠。他一身暗色便装,心无旁骛地走着,寻梦主动上前打招呼:“秦卫士,那日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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