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脚,跨过了门槛。
陆琛接过包袱,撑开伞,低低望了她一眼,她没有哭,然而通红的眼眶和哭过没什么区别。
他不能明白她对谢池墨的感情,半年的相处,谢池墨的地位超过他了吗?
微风细雨,轻轻拂过树梢,四周静谧,陆琛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缓缓掩上了门,至此,她又回到他身边了。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撑着伞,一男一女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竹香是未时发现雾宁不见了的,雾宁一宿没睡,午时不到就吃了午饭,让她和苗香出门买些布料回来,竹香以为雾宁又要为谢池墨做衣衫,恭顺的应下,去账房支取了三十两银子,和苗香去了城内最大的布庄,依着雾宁早先的喜好选了几匹布料,回来后发现屋门关着,以为雾宁在床上睡觉便没有打扰。
未时过半,门房的人说城里来了信,写给雾宁的。
她以为谢池墨要接雾宁回去了,心里为雾宁高兴,谢池墨走后,雾宁又憔悴了一圈,身材多匀称的一个人,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谢池墨来信雾宁一定高兴坏了,没准能打起精神好好养身子。
念及此,她推开门,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小声转达了门房的消息。
抬头看向床榻,锦被叠得整整齐齐,床褥连折痕都没有,雾宁没在屋里睡觉,她慌了神,里里外外找了圈都没找到雾宁,细想雾宁近日的举动,总觉得哪儿不对劲,雾宁这几天平静过头了,总问她还有什么没做的。
语气就跟交代临终遗言似的,她心头涌上不好的感觉,叫了苗香,又叫洒扫的婆子帮忙一起找。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仍不见雾宁的人影。
竹香知道坏了事,迫不及待的跑去前院知会刘贤,谁知罗德说刘贤出门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六神无主,说了雾宁失踪之事,罗德眉峰微蹙,刘贤是和韦安一起离开的,这会在哪儿他真不知道,想了想,让竹香再去找找,又叫了两个人过去帮忙,他则马不停蹄去了军营。
雾宁失踪,不知是被劫持还是其他,传到谢池墨跟前,他们谁都讨不着好处。
军营里的人说刘贤不在,韦安也不在,几位副将出城去了。
罗德急得团团转,给刘贤留了信,回到宅子,一群人面如死灰的瘫坐在走廊上。
雾宁,失踪了。
马车在城门被人拦下,雾宁提着心,以为会被发现,然而,士兵只是循规蹈矩问了两句,没有为难她,想想也是,哪怕她的图册在边溪城传开,可她瘦了许多,陆琛又找人替自己重新梳洗过,谁还认得她?
马车驶出城门,巍峨的城墙渐渐远去。
车帘掀开,陆琛坐了进来,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越来越模糊的城墙上,“是不是舍不得?”
雾宁没有否认,而是陷入了回忆,声音有些许飘渺,“到边溪城的时候,脑子里满是新奇,相公说往后就生活在这了,心里总觉得好奇,边溪土壤贫瘠,却不如外边形容的清苦,我都快习惯了。”
陆琛伸出手欲搂她的腰肢,被她躲开了,望着悬在半空的手,他没有勉强她,而是问道,“是不是恨我?”
是他把她放出来,让她遇到了谢池墨,否则,她仍然是那个无忧无虑,不谙世事的女子。
雾宁盯着他看了许久,如实的摇了摇头,“不恨,就是有些舍不得他,他走的时候说不会分开,要是他回来见不到我,不知会不会发脾气。”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一点都不恨陆琛,没有陆琛,她不会遇见谢池墨并且嫁给他。
谢池墨对她好,和陆琛描绘的一样,人前板着脸不苟言笑,人后却极为体贴,夫妻,确实更亲密。
不只是身体,还有心灵。
陆琛一双眼晦暗不明,侧身,按着她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他不会回来了,谢家在京城德高望重,边溪城局势复杂,他是谢家唯一的嫡子,谢正均舍不得他来吃苦的。”
雾宁抬起头,不认可他的话,语气笃笃,“他不怕吃苦。”
他都在边溪城过了十一年,怕吃苦的话,他早就回去了。
陆琛怔了怔,没料到她会反驳自己,抿着唇,没有和她争执,雾宁以为他会生气,心下惴惴,认识陆琛以来,她从没和他红过脸,谁知,他只是放下帘子,岔开了话,“风大,别着凉了。”
雾宁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吹着吧,挺舒服的,我们去哪儿?”
他来找自己说谢池墨准备回京的时候她就猜到她和谢池墨的结局了,她残破的身子,配不上他,跟着他会给他带来闲言碎语,所以当陆琛说带她离开,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至于去哪儿她是没问的。
陆琛靠着车壁,挺直脊背,挡住大半往里灌的风,低声道,“想起问这个了,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雾宁讪讪摸了摸鼻子,往边上挪了挪,男女有别,她嫁了人,不能和他走太近了,“我以为你都安排好了呢。”
她撇着嘴,眼底流出揶揄,反而少了许多不舍,陆琛指着远处的山,叹道,“我也没目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雾宁眼神微诧,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陆琛嘴里说出来的,要知道,陆琛为人严谨,做事稳重,未雨绸缪,这种走一步算一步的消极话可不是他处事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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