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后宅不得干政,可后宅和朝堂息息相关,谢正均和秦岚云说话从不避着她,她从小耳濡目染,明白谢池墨在边溪的地位的重要性,一旦战乱起,首当其冲的便是边溪,谢正均向秦岚云保证过,如果有朝一日谢池墨在边溪做不了主了就把谢池墨叫回京城,官大一级压死人,秦岚云不怕谢池墨死在战场,但怕谢池墨死在自己人手里。
如果刘辉刘志说的是真的,那谢池墨在边溪待不了多久了。
她心事重重回到营帐,将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雾宁,让雾宁心里有个准备。
雾宁眉心微蹙,脸色白了白,“朝廷派人来查官银,一码归一码,相公管的是军营,互不相干啊,为什么要回去?”
她不想回京,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个地方虽然陌生,但不会危及她的性命,重要的是有谢池墨陪着,她心里踏实。
春香晗着下颚,语气凝重道,“来人领的是皇命,失踪的官银是从边溪出关的,传到御史耳朵里,恐会弹劾世子爷玩忽职守。”
雾宁顿了顿,“失踪的官银是相公发现的,论理相公有功,怎会被弹劾?”
春香动了动唇,略有不耐的闭上了嘴。
她不说话,雾宁识趣的沉默下来。
春香有些心不在焉,此前京城没有消息,不知国公夫人有没有指示,她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和雾宁解释其中的利害,看雾宁低头继续绣图案,她立在一侧魂不守舍,一盏茶后,她站不住了,和雾宁道,“夫人,奴婢去前边替段大人斟茶。”
无论如何,该说清楚眼前的局势才行,谢家大房就谢家一根独苗,谢池墨有个三长两短,谢家就败了。
雾宁正聚精会神的穿针引线,她绣的单面图案,针法简单,料子是上等的缎面,她摩挲着已缝制出来的祥云,正面图案逼真,反面针脚密密麻麻,又乱又杂,她左右翻转瞧了瞧,低声道,“你去吧。”
正反面针线天差地别,换作她,怕瞧不上这种绣法的,她别好针,拿起篮子里的剪刀,准备将反面繁复的线剪了些,想起什么,叫住春香道,“春香,你说在反面绣层夹层就不会露出难看的针线,那你说,书房的那些避火图会不会同样有夹层?”
春香步伐微顿,转身瞅了雾宁两眼,见她神色温和,波澜不惊,无奈的叹息道,“世子爷翻阅过图册了,真有夹层,世子爷不可能发现不了,图册不过是他们为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官银才是他们的目的。”
雾宁认真想了想,反诘道,“那为何他们听到相公的声音要跑,相公也说图册有问题。”
春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不过雾宁能问出这个问题,至少她对谢池墨的事情还算上心,而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雾宁见她回答不出来,搁下针线,准备和她一道去书房找谢池墨,图册有没有怪异之处,看看就知道了。
“我和你一道去书房吧。”
春香犯了难,她去书房不过是个借口,她找借口出去是给京城送信,谢池墨和段大人在书房议事,怎会允许有外人在场,雾宁不懂,她不可能不懂,若雾宁过去将她抖出来,谢池墨立马就会猜到她的心思,秦岚云让她伺候雾宁,但她却没把雾宁当成真正的主子,很早的时候秦岚云就想拨个丫鬟服侍谢池墨,被谢池墨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随雾宁来,伺候雾宁是一方面,更重要的照顾谢池墨。
关于谢池墨的事儿,无论大小秦岚云都要知道。
而谢池墨,最不喜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如果知道她暗中给京城去信讲述他的事儿,不会留她在边溪,她不能让雾宁在谢池墨跟前漏了陷。
左右思量,她低了下头,认错道,“夫人,其实奴婢不是去书房。”
雾宁理着勾金边的衣袖,疑惑道,“哦,你不是给段大人斟茶的?”
春香摇头,佯装抹泪道,“奴婢是想下去写封家书交给段大人身边的小厮带回京城,奴婢怕您生气才撒谎的。”
雾宁皱了皱眉,“你想给你娘写封家书乃人之常情,我为什么要生气?”
说着话,雾宁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大雪纷飞,角落里积了薄薄层雪,冷风灌入脖子,激得雾宁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回去,和春香道,“天冷,你别到处走了,那边有笔墨纸砚,你给给你娘写信吧,段大人明日回京,你还可以让他帮忙捎点边溪特产回去,你娘知道你过得好就安心了。”
雾宁回到营帐,取下银钩上的雪青色油纸伞,缓缓撑开,再次走了出去。
春香垂着眼睑,脸上闪过愧疚,雾宁性子单纯,从不会恶意的揣测一个人,她瞒着这件事,心里过意不去。
她撩起帘子,看着雾宁撑伞远去,她一身惹眼的穿着,于漫天雪色中璀璨夺目,看雾宁拐过营帐不见了人影才收回目光,铺好纸,研好墨,交代完军营的事儿,末尾,她添了两句,世子爷有世子夫人照顾,望主子安心。
将信封好放入怀中,收起笔墨纸砚,取下银钩上的伞走了出去。
这时候的书房,气氛却不怎么好,谢池墨和段敬直聊起官银失踪一案,刑部大理寺没能破案,官银从建州运往边溪无人发觉,此乃刑部过失,眼下御史台弹劾他疏于职守,皇上钦点刑部侍郎为钦差大臣,严查此事,还让他全力配合,究竟是查官银还是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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