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远神色一滞,以萧湛的心性,他不会允许一个陌生人靠他如此之近,更不会平白无故的听了一个小寡妇说这番话。
莫不是,萧湛也怀疑梁时的死有问题?
这般一思量,楚远挥了挥手让男子退下。
皇太后的死存在多般蹊跷之处,若是能查出梁时当年所遭遇的事,或许也能顺藤摸瓜查出杀害皇太后的真凶。
这两年来,楚远的所有精力放在了此事上面,若是不能早日给三妹报仇,他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那可是他放在掌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三妹!
楚老夫人从佛堂里走了过来,手中捻着金丝楠的佛珠,那珠子油光华亮,一看就是常年佩戴所致。
楚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十足的美人,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岁数,还可见风韵犹存之姿,楚翘是她的幼女,是年过三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娇娇女儿,阖府上下都是将她当过眼珠子疼宠着的。
谁晓得,这么一个宝贝儿疙瘩好端端就“病”逝去了。
楚家人岂会不知这其中有诈?
楚远上前一步相迎,“母亲,您风寒可好些了?”
楚老太太听闻了隔壁梁家的事,她道了一句,“当初,梁时涉险去了苗疆,说到底也是因你三妹之故。梁家两位少爷读书一事,你能帮就多帮一把。”
楚远嘴上虽应下了,但他却很想知道萧湛会怎么做?!
楚远道:“母亲,这些年按着您的吩咐,咱们楚家已经处处在维护梁家,您就莫要再多思了。”
楚老妇人望着屋檐下挂着的鸟笼子,她睹物思人,又是一番忧伤难耐,走之前交代了一句,“翘翘生前最疼这鸟儿,你好生养着,不可亏待了它。”
八哥似乎懂人性,它试图瞪了瞪鸟眼,可能是因着太胖之故,睁眼已经有些困难。
楚远当即吩咐了一声,“都听见了么?午膳给小八爷多加一份红烧肉!”他所说的“小八爷”就是楚翘当年饲养的八哥。
丫鬟们纷纷应下,“是,二公子!”
*
秋风起,长夜瑟。
萧湛只着中衣,伏案作画。烛火下,男子眉峰英挺,气度雍容,只是总有那么一股子让人见而生畏的寒意在他周身萦绕。
数年过去了,他从未完成过这幅画,今夜也不例外。
明明是那么熟悉画中人,可他偏就是无从下手。
待收起银狼毫笔,萧湛将面前残画卷起,重新放入了桌案上的青瓷缠枝纹的瓷罐中。
他是天潢贵胄,得苍天垂涎之才,却无帝王之命。世人都言,萧王一定在暗中谋划些什么,甚至有人传言,两年前皇太后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但他对这些传言都是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寝房内散发着垂落银鎏金球熏香的味道,这东西并没有让他的失眠之状有所好转。
萧湛想起了今日在程家胡同遇见的小妇人,还有那只被他遗弃在马车上的香包。
他萧湛的手段可翻云覆雨,怎样的杏林高手寻不到?岂会用她的香料?
也不知道出于何故,他今日的头疾又犯了,萧湛对门外的小黑道了一句,“去把那东西给本王取来。”
小黑并未听懂,问道:“王爷,您让小的去取何物?”
小黑在众多护院之中能脱颖而出,绝非仅仅是因为他过人的实力,萧湛记得那人评价过小黑一句,她说:“萧湛,你身边这随从真机灵,若不,借我玩几日可好?”
她曾那般年幼无知,十来岁的光景,还被楚家人当做掌心娇供着,半点不曾让她接触世事丑恶,根本不知道这话里蕴含了多少“深意”。
萧湛自然没有依着她,还记得那日她气轰轰的嗔了他一眼。镇国公与楚家两位公子都只是一笑而过,仿佛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萧湛曾经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小女子?可后来他明白了,世上的确不会再有第二个她。
夜风从长廊西面的昏暗处吹了过来,萧湛从无边回忆中醒过神,淡淡道:“香包。”
小黑当即领命,健步如飞的去取了香包回来,稳妥的交给了萧湛。
萧湛低头看了一眼,这应当是女儿家所用之物,粉色面料上面还绣了两朵不甚精致的梅花,这香包做工着实不雅,但幽幽的淡香倒是让人一阵通心舒畅。
萧湛:“……”是特意给他备的?还是仅仅是个偶然?
萧湛将荷包放在了千工床内的壁橱内,那里面还有其他香料。
这些年,或是用药,或是用香,总是无法彻底清除那个梦魇。
他不想再梦见了,丝毫也不想!
次日一早醒来时,萧湛的头疾并未缓和,但昨夜却是一宿未醒,这两年以来,他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他没有深究其中奥秘,只是让人暗中帮了楚翘一把,还对随从道:“若是程大人问起,就说本王念及已故梁大人的剿匪之功,让程大人给本王一分薄面。”
想巴结萧湛的官员如过江之鲫,萧湛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程家绝对不会再对梁家追究下去。
小黑应了一声,本要问及萧湛的头疾可有好转,但见他神色依旧清冷如冰,便止了话。
次日,吴家族学那头就来通知了梁家,让梁云翼与梁云奇兄弟二人继续去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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