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妁儿?”他轻唤了声。
“嗯……”苏妁一个激灵睁开了眼,仿佛见到救命稻草般的从凳子上弹起,然后过来扯着苏博清坐下,将遇到陆鹤轩的事实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说完,苏妁从苏博清的脸上看到了神乎其神、玄而又玄的表情。
他眉头深蹙,似有所悟:“难怪陆解元在看过魁星舞后,离开便再也未归。在座的还皆以为是他负才傲物,不可向迩!原来竟是坠楼,被你给接住了?”
“不过他为何会无端坠楼?”苏博清堪堪问出此问题,突然又意识到一个更奇怪的问题。
他诧异的瞪着苏妁,“妁儿,你为何会去登科楼?”
登科楼与苏府相隔甚远,便是乘马车也要大半个时辰方能抵达!若非这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节目,又是巡抚大人亲自主持的盛宴,他也未必愿意大老远折腾这一趟。
苏妁抿抿嘴,声音很是乖巧:“霜梅说大哥未穿厚衣就走了,妁儿想着你回来时饮了酒定会觉得冷,就拿了件披风给你送去……”
“那披风呢?”苏博清面色无波的看着她,心说这么稚拙的谎言编时就不走走脑子么。
苏妁面露窘色,心虚的将眼神游向一侧。她扯谎时竟忘记云娘也来戊京了,这下自己取没取衣裳自然是一问就穿帮的。
她便干脆不说话了。
“还没给叔父叔母说?”苏博清显然并不想深究。
苏妁摇摇头。
苏博清哼了口气儿,接着道:“行了,那明早我去跟叔父叔母说,就说陆公子是我救回来的。”
“好!”苏妁无比感激的点点头,这正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翌日,苏妁起床霜梅进来伺候时,霜梅告诉苏妁方才见到苏博清去了老爷夫人房里。苏妁不由得欣慰一笑,看来陆鹤轩能名正言顺的留在苏府养伤了。
她又叮嘱霜梅管好嘴,别哪日不小心说遛了是她将陆公子带回。并吩咐霜梅今日送药时也将这话嘱咐陆公子一遍。而苏妁自己自然是不想再去西跨院儿了,既然那人已无性命之忧,孤男寡女的还是少些走动好。
能有由头与陆公子多说两句话,霜梅自是乐得,一天到晚往西跨院儿跑得殷勤。
说来毕竟是年轻,才休养了两晚,陆鹤轩竟已能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中午时霜梅见他委实在府里呆的憋闷,便想着买菜带上他一起出去逛逛,可刚带着他出了门,就被正在前院儿荡秋千的苏妁追到门外劫了回来!
别的苏妁可以不管,但陆鹤轩眼下是定不能出门的。大夫再三交待过,他头上伤口多,愈合前吹不得半点儿风。
霜梅只得自己去买菜,苏妁则扶着陆鹤轩往回走去。
而正在此时,街头拐角处闪出一个黑影,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妁与陆鹤轩的背影,亲眼见两人相搀着一同进了苏府大门。
之后,那黑影便也消失了。
将陆鹤轩送回西院儿后苏妁正欲走,他却突然叫住了她:“苏小姐请留步。”
苏妁回头,纳闷的看着他。只见他坐在床上舒了一口气,然后眼神坚定的说道:“小姐曾多次问及在下坠楼之事,本不欲提及,但小姐乃在下救命恩人,自不敢有所隐瞒!”
苏妁正过了身子,只耐心听他讲。
陆鹤轩微垂着双眼,“实不相瞒,小生其实家境殷实,在容阳城也算富甲一方。故而在中举之前,便有京城的达官刻意拉拢,欲让府中千金与小生结琴瑟之好。”
“这不是好事吗?”听到这儿,苏妁耐不住插了句嘴。自古以来达官富贾多有联姻,一方有权一方有钱,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可陆鹤轩却用力摇摇头,“小生不愿做此等勾当!生于富埒陶白之家并非小生所愿,小生从无一刻因坐拥肥马轻裘而舍弃读书!为得便是有朝一日凭真才实学跻身仕途,做自己想做之事,娶自己想娶之人!若是腼颜天壤,屈于钱权,此生何意?”
他这么说,苏妁便明白了。看来这位陆公子还真是个孤标峻节之人,不愿走钱权勾结的路子,从而拒绝了一场政治联姻,要去过自己想要的快意人生。
她心下佩服,只是仍不解,“陆公子,你说的这些又与坠楼有何干系?”
陆鹤轩忽地闭上了眼,叹了声,“那晚鹿鸣宴,原本翌日一早小生便要回容阳,孰料那位达官千金却派人来递口信儿,欲于登科楼顶花台见上一面。小生心中亦感抱愧,遂登楼赴约,然而未见小姐之面,却莫名被推下了楼……”
听完这个故事,苏妁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儿!京城里竟有这样刁恶的官家小姐,说亲不成,竟杀人泄愤!
浑浑噩噩的出了西厢房,回到中院儿时苏妁才蓦然想起,方才怎么竟忘记问他一句,这是哪家千金?
想着千秋寿诞宴时自己也见遍了京城的达官千金,一个个芳兰竟体,高谈雅步,难以想象当中竟隐着个这等阴毒之人!
***
学士府内,汪萼正在大堂招待庆怀王李成周和镇远将军李达。
眼下他们三人已是首辅阵营对立面儿的铁三角,故而每逢下朝后有事要议,多是聚于离紫禁城最近的汪府。
眼下朝事堪堪议完,三位边品着茶,边议起些闲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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