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结完帐回到餐桌时,桌前团团坐的六位小朋友正相谈甚欢。苏景俞拉开椅子长腿一跨入座,和大胡子一起再次劈进精致白菜与精致猪猪视线中间——
然而这并没有阻碍两个人往前抻了抻脖颈,又继续你一言我一语。
大胡子竖起手掌挡在嘴边,歪头跟苏景俞悄声念叨:“看见了吧,咱们才离开一会儿他俩就熟得跟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似的,你要是再不插手,明天可能就确定关系了。”
“胡扯什么,陆骄阳不可能这么快。”
“哎哟,你又知道了?你知道的真多。你怎么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快?——你看人家简单,好歹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才艺有才艺的,不比你差多少好吧。”
不是这个意思。苏景俞皱了皱眉。他本想反驳,但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再不出发回学校,他们几人真的会赶不上门禁时间。
接下来的行程很赶,几个男生打车回校,他负责开车送三个小姑娘。
上车时,骄阳硬生生把文静挤去前面,自己则跟在娄月后头钻进后排座位。
文静在车旁顿了一秒,紧接着无比自然地拉开了副驾的门,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景俞则全程目视前方,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叮嘱了一声系好安全带。
一路无言。
骄阳忍着上车的瞌睡跟处在同一空间的其中一位舍友进行着暗戳戳的网上交流——
【我想静静:?】
【小太阳:?】
【我想静静:谈谈吧。】
啊,文静她好像生气了。骄阳抱着手机一阵紧张。
【小太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太阳:主要是我再坐在前面多尴尬呀!毕竟都一个月没说话就像绝交了一样!】
【我想静静:我说你跟学长,谈谈吧。】
骄阳:“……”
【小太阳:我倒是想喔!】
【小太阳:上次我就高冷了一下说要自己去看牙医然后他就再也没跟我说话了!】
【小太阳:我都没有台阶下好嘛!】
【我想静静:你还需要台阶?】
【小太阳:连一小指甲盖的石头垫垫脚都没有!】
【小太阳:什么“还”?我怎么不需要!?】
【小太阳:人家也是女孩子好嘛!是要被宠的才对呀!】
【我想静静:你平时不是挺能扯?听我的,台阶都是扯出来的。】
【我想静静:鲁迅说了,非死即活,拖着受罪。】
……好像是这个道理。
骄阳被这句“名言”说服了。
到宿舍楼前时还有六七分钟的时间,宿管阿姨站在门口招呼着“快一点,马上要关门了”。不少女孩子小跑着奔进楼里,之后才放慢脚步歇口气。
文静和娄月先后下车了,默契十足地都没有等她,手拉手往宿舍大门跑去。
骄阳默不作声,窝在副驾座位上静静看着她们两个进了宿舍楼。拐进电梯前,文静还对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就像是作为今日的道别。
而后,她听到身旁的男人催促:“还有三分钟。”
转头看着车顶温柔的橘色灯光描绘着男人低低把着方向盘的手指,骄阳保持着低垂的视线没动,平声平调地“啊”了一声,用无辜的表情以及语气:“我脚麻了,动不了了。”
开始耍赖了——苏景俞无意识地弯了弯唇角——虽然是以一个他不知道的原因。
没等他开口说话,小姑娘又“啊”了一声,依旧无辜:“我手也麻了,也动不了了。”
苏景俞:“……”
总之是全身都动不了了是吧。
明知她是故意的,他却一点也不想戳穿——这是她自十一月在他冲动之下解除伴侣关系之后,第一次用和以往一样的方式开口和他讲话。
说点什么都可以,只是别再像以前一样僵着。
他不是一个擅长愧疚的人,所以也拿捏不准那件事究竟害她有多生气多难过。但从她能一个月不和他说话来看,那应该是很生气很难过了。
虽然他依旧觉得当初自己的做法存在一定的合理性。
苏景俞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声音掺杂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愉悦,就好像终于把一个记仇的小孩哄得喜笑颜开:“你还有两分钟的时间可以磨蹭,但我要提醒你宿管阿姨她有时并不会那么准时——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早睡早起。”
“就比如你,对吧?”记得他好像是每晚十一点准时睡觉来着。
苏景俞沉默片刻,给她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骄阳得瑟地晃了晃脑袋:“所以你能不能来帮我开一下车门呀学长?”
别无他法,苏景俞只好下车绕到另一边去,拉开车门垂眸盯着那个好似一脸奸计得逞的小姑娘:“还有一分半。”
然而小姑娘还是没动,只是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真看着他,脑袋因为坐着的问题所以使劲往上仰着。
他甚至都能从她清澈的眼眸中寻到夜色天空中那轮莹润的月亮。
苏景俞张了张口,忽然忘记自己想说些什么,最后轻轻递了一句:“还有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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