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带头走到茂林另一头,柳乐涵看着他们的背影愈行愈远,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他果然还是有事情瞒着她不愿意说出来。
柳乐涵拿着剑鞘又拨拉几下墓前的土,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
刚才那老道就是上次来找沈画意打架的人,托他的福,她还差点一头栽在花海英勇就义。这人真鲁,也不知道道个歉……柳乐涵默默腹诽,该不是他老眼昏花没认出自己吧。要不就是上了年纪记忆衰退。
她在原地蹲久了,双腿有点发麻。柳乐涵索性站起来活动筋骨,四处走动参观了一番,发现这片小林子里竟然还别有洞天,只不过有的地方在往日的平面地图中根本看不出来。
这里仿佛不久前才下过雨,树叶都呈现出极为鲜活的新绿。
柳乐涵左转右转,在一片和谐的新绿中突然捕捉到一抹极为扎眼的白。
清风拂动树枝,柳乐涵透过层叠的罅隙隐隐看清了,那也是一座墓碑。
刚才老道的话在她耳边反复萦绕,柳乐涵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一种紧张的情绪油然而生。
她迈动双腿,拨开枝叶走过去。
等她在墓碑前站定,那种情绪便化作覆盆之水,冲她劈头盖脸浇下来。
沈画意在隐瞒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人人都会有的旧情而已。
她心里早就有数,沈画意心里也早就有数,他大概觉得柳乐涵应该足够聪明,不会主动去把这层窗户纸戳破。
可当她站在这里,亲眼看到这段旧情的实体化时,心还是猛然一痛。
墓碑的年代真的很久了,久到情敌变老者,久到墓碑上面的字都沧桑斑驳,在风吹日晒中被洗刷出年代感。
上面的字迹和刚才她看到的一样,力透纸背,苍劲的笔法中透着肆意挥洒的恣狂,隐隐的,还可见出某种难以察觉的忿。
狂放、不甘,这是柳乐涵盯着墓碑生出的想法之一。
为什么?因为爱人死于非命了吗?那他这段情史还有些惨烈啊。而且这段过失还仿佛和沈画意有关,所以上次见到那老道,他才会那么忿忿不平。
可是在长久的岁月洗礼中,某些不能抹去的东西沉淀下来,又使得他们惺惺相惜。
墓碑可能真的已经树起太久了,第一个字已经有点模糊,难以辨认。五个字整整齐齐地排列下来,写着“X画心之墓”。
看不清的那个字,木字旁,柳乐涵瞅了半天,感觉有点像是“林”字,但是又不能确定。
大概……是他的师姐师妹之类的吧。
第145章 画意
沈画意回来的时候,看见柳乐涵蹲在球球墓前,背影单薄得如同长安街头泛着凉意的初秋。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墓碑出神。
柳乐涵脑子里头钝钝的,没留意的时候自肩头落下一件单衣,抬头见是沈画意,长发软软地垂着,遮去半面光明,显得他眉眼更加深邃。
见她神情落寞,他眼里的情绪便又柔和几分。
“我不冷。”柳乐涵闷闷地说着,把外套拂下来递还给他。
长长的衣尾扫在地上,沾了青草端头的露。
沈画意低头看去,顺着雨后不久尚且松软的泥土看到一串蔓延进疏林深处的脚印。
他收回目光,神态一如往常,“走吧,带你去长安城看看。”
趁着现在还没日落。
夜晚的长安城街头虽然繁华,但是他不喜欢,觉得人来人往中总是透着股子违和的荒凉。
柳乐涵却没动。
他又温声催了一遍,觉得和旁人的这种相处模式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柳乐涵还是没动。
沈画意轻叹,直言问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柳乐涵想了半天,似乎也不是不想说,只是在组织语言,不知道该怎么正常地问出来。
她紧张的时候容易有小动作,现在手头没有别的东西,于是就拿树枝在地上乱画。沈画意定睛一看,画的是个仓鼠球。
他暗自憋笑,听见柳乐涵终于问出一句话:“食人花,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师父起的吗?”
沈画意没料到她会这么个问题,愣了愣,半晌才说:“不是师门起的,是我自己起的。”
柳乐涵心里微微沉着。那就说明不一定是师兄妹。
她继续在地上划拉,给球球添了条尾巴,“那你,为什么要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
沈画意想了想,回道:“因为我刚来花谷的时候,画画不好。有一天我画了一幅美人图,被裴元看到,挨了训。”
柳乐涵被他逗笑了,“还有这种事?你画得是有多差啊?”
她想起去白帝城做美人图任务时给仇赛赛画的像,要是现在去做,应该会被劈头盖脸地骂出来。
“其实也没有画得很差……”沈画意无奈道,“只是皮相易摹,最难的莫过于画意画心。”
“所以你给自己起名叫沈画意……”柳乐涵顺口说道,“画意”二字出口,却没了后音。
一者画意,一者画心,也难怪他会给自己起这个名字。皮相易摹,朱颜辞镜花辞树,人世最难莫过于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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