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时候后山上也并没几个书生在晃荡,有的也多半是那些明知考中无望就索性在书院里自暴自弃的。后山地势宽敞,这些人想在这儿蹴鞠、投壶、捶丸……只要不弄出人命干什么都行。他们也才不会管旁人来这儿做什么, 大不了就是与他们一样的来找乐子罢了。
一路走到了湖边,元阙本想一个猛子扎下去,却忽然被人拽住了袖子。
猛地回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浓妆艳抹又脂粉斑驳的脸,配上一身大红大紫的衣裳,实在是太有视觉冲击力。元阙慌忙侧了头,才道:“花婆婆您干什么啊?”
“唔啊……啊!”花婆婆含混不清地喊着,拽着元阙的袖子就是不松手,还拼命把他往岸上拽。
这……该不会是把他当做要轻生的了吧?元阙哭笑不得,想把自己的袖子抽回来,好声好气地道:“婆婆放心,小生不是想投湖,只是有……有一物件掉下水去了,要去捞上来。”
花婆婆却拉得更紧,说什么也不放手,一边摇头一边胡乱比划,急得隐隐有跳起来的趋势。
元阙忽然想起曾经听苏文修说过,花婆婆的丈夫与孩儿是因为科举失利而投湖自尽的,所以必定是对投湖的景象格外敏感,几乎一看到就会受刺激——若是正常情况下应当是这样的。但那天夜里他可是与苏文修在后山遇到古怪之时碰上了花婆婆,怎么看怎么觉得此事不简单,毕竟三人在场,两人被强行拉入梦境,只有一人安然无恙,若说没有古怪只怕也没人会相信的。
不过……花婆婆的痴顽即使不是天生的,但也总归与常人不同,听说痴人的心思格外简单,不被梦魇困住也是十分说得过去的。
元阙心念急转,没留神便被花婆婆拽着后退了几步,等他反应过来,连忙又去甩脱。
真是麻烦啊!
心下一烦躁,元阙手上便用了几分真力,袖子倒是抽出来了,但花婆婆却是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径直仰倒下去。
这倒是让元阙始料未及,他虽说用了几分力气,却也有分寸的,花婆婆被推出去后站不稳是可能的,但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却是出乎意料了。
但再怎么不可能,人终究是倒下去了,元阙又不是狼心狗肺的人,终归是要上去扶的。他一面扶起花婆婆一面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婆婆,小生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
后半截话忽然卡在喉咙里,元阙扶着花婆婆的身子,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就这么,晕过去了?这也太干净利索了吧!
元阙想着民间的土法子,有人晕过去了就掐人中,于是赶紧伸手去掐,但一掐之下,又刺激得元阙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说晕就晕,还没了气息,这症状要不要这么像被吸了元气啊?
陈宇和郭昊拜拜考神中邪也就罢了,但花婆婆是为哪般呢?她也又不考试,拜那玩意难道是指望考神庇佑整个书院么?
昨日连着救了陈宇和郭昊两个,给出去这么多元气,要是再救一个,元阙觉得自己就需要人救了。只是这里人烟稀少,只怕在这里躺到人都冷了也不见得能被发现,他又不是修的释道,什么舍身饲魔割肉喂鹰的事可做不来!
就是这么一犹豫,元阙就听有人叫他,“哎,你怎么在这儿呢?这个老婆婆怎么了?”
声音清脆动人,衣裳洁白如雪,在元阙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阿盈一个了。
好了,当着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就不要暴露身份了。元阙这样想着,便抬起头,略有些尴尬地与阿盈打了招呼,“姑娘……又是来读书的?”一个女孩子天天溜进书院却没被人发现,这书院的守卫都是摆着看的吗?
阿盈却没回答元阙的问题,只是盯着花婆婆道:“这位老人家……怎么倒在这儿了?”
别问我!我哪知道!元阙心里在咆哮。
“你怎么不救她?听说这位老人家好生可怜,夫死子亡,孤苦伶仃,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没谁帮扶着,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听说?听谁说的?姑娘你的消息还真是好灵通啊!不过你竟然连寻常人见到才会想起见不到就当没这个人的花婆婆都了解得如此清楚,怎么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苏文修是何许人呢?难道跟你八卦的人没告诉你?若是能展现出来,元阙的内心活动一定是丰富得令人叹为观止的。
许是见元阙一直没讲话,阿盈有些迟疑,不知是想到什么,阿盈忽地后退一步,大惊失色,“你……你不救她,该不会就是你下的毒手吧!”
“什么?”到底是什么给了她这个错觉?
阿盈却认真地道:“这里人迹罕至,这个时辰大家也基本上都待在书斋里,你怎么会恰好就出现在这里?啊,这里倒是有好大一面湖,村长还说了湖里镇着怪物。你要是想杀人灭口,这里倒是最好的地方,想沉尸湖底也很方便,那怪物都能帮你一口吃了。”
还真是有理有据啊!元阙抬起头,微微勾了嘴角,“姑娘,你把这些都说出来,就不怕说对以后,我立刻给你上个全套?”
“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那我为什么要杀她呢?”元阙笑着反问,“阿盈姑娘,你都没近前来看过,怎么就知道婆婆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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