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倒似是提醒了织萝一般,她忽然插口道:“敢问司法天神,这湖中之龙,当年可是您亲手镇于此?”
通钺脸色变了几变,有些犹豫。
织萝拔高声音逼问道:“是或不是?”
“是……”
织萝这才松了口气一般,勉强恢复了些笑容,“那可否劳烦尊驾,将那龙提到湖面来。小女子的……一位朋友被拖到湖底,但这里并没有谙熟水性之人可以下去相救,还望您看在一条人命的份上,能不吝出手相救。”
通钺眉心的褶痕皱得更深,却迟迟不动。
一旁的玄咫与连镜、聆悦还有些不解,织萝却有些明白了,旋即轻笑一声,“啊,我竟忘了,区区一条人命而已,与神族的颜面比起来,不足挂齿。”
“住口!”通钺蓦地暴喝一声。
织萝却毫不畏惧,语气反倒有些挑衅,“说错了?这湖里镇着伤人害命的东西不假吧?缘何不树立碑文让人退避却还任由毫不知情之人在此时代长居?这穷凶极恶的东西是龙族吧?难道承认一声就有这么见不得人的?却还得大费周章地篡改旁人的记忆,让人以为这湖里镇的是个稀世难寻的怪物。司法天神,这手段着实厉害啊。”
通钺双目泛红,死死地瞪着织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
玄咫见势不好,上前一步,斟酌着开口,“阿弥陀佛。司法天神,虽说小僧乃是释家弟子,更无权置喙神族之事,但这湖底的确困着一人,还望司法天神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将他先行救出来。这山长与他手下众多伥鬼作恶多端,横竖是走脱不得的。小僧愿意代织萝姑娘与另外二位起誓,今日所见之事,绝不外传半个字,不知司法天神以为然否?”
“大师,你求不动他的。”织萝轻声笑着,“罢了罢了,既然元阙是我坑到此地来的,少不得还是要我亲手将他带出来。”
“红线你站住!”通钺呵斥一声,到底是双手捏了个法诀,做出个向上托举的动作。
湖水依旧平静,也不见什么波澜兴起,但众人就是见到有道细长的白影渐渐从湖底升了上来,然后破水而出,落在地上。而与那白影一道落地的,却还有三个人,一个是阿盈,一个是花婆婆,最后一个自然是元阙。
阿盈与花婆婆都昏迷不醒,元阙是毫发无损的。
织萝不由得神色一松,半晌后,才上前几步,将元阙从地上拉起来,问道:“你……还好吧?可有受伤?”
元阙四下大量一周,在看到通钺之后,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异动,却又飞快地恢复如常,彼此错开目光。元阙向织萝笑道:“得姑娘一句垂询,元阙便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能立刻站起来活蹦乱跳。”
“还能贫嘴,可见无碍!”织萝轻轻地骂了一句,耳根却忽地红了。
元阙一直望着织萝,自然没漏掉这一点小小的变化,一双凤目中不由得光华大盛,温声道:“姑娘亲自来救,倘若元阙真的有什么,岂不是给姑娘添堵?索性这位敖盈姑娘不是真心想将我怎样,姑娘放心便是。”
一听元阙叫出“敖盈”二字,通钺便神色剧震,然话已出口,再也咽不回去了,也只能无奈地闭了闭眼。
织萝也听见了,尾音上扬地重复了一遍,“敖盈姑娘?”
“是,她亲口说的。之前连镜曾说她像东海二十八公主敖珊,我还以为那只是他一个错眼恍惚了,没想到还真是。”元阙淡淡一笑,“其实在我们被拉上来之前,我一直在听敖盈姑娘讲故事,前头都无关紧要,但眼下却正是说到最精彩的地方,姑娘要不要一同听一听?”
堂堂东海龙公主竟在人间做出生啖十数人、连魂魄都一并不放过之事,怎么想怎么不怎么光彩。且既然都已被压伏了,还不消停,与一团怨气一道装神弄鬼、吸食生人元气,传出去简直就是丢尽了神族的面子。用脚趾头想,通钺都不想让她当着这么多无关之人讲。
可偏偏此时虽然他双手握拳都握得骨骼在铮铮作响了,却并未说出一句阻止的话。
织萝颇有意兴地扫了通钺一眼,神色有些愉悦,与元阙说话之时语调也就格外地轻柔,“好,你先坐下,慢慢把这故事听完,我也十分好奇。至于别的事,且容后再议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揭底了,老怀宽慰啊!
第57章 娓娓
敖盈被通钺从湖里升了上来, 却因龙爪上的禁制之故, 还一直保持着龙身。好在敖盈的岁数应该不算太大, 身形也不长,还勉强可以在这人满为患的地方摆一摆。不过通钺到底看着不对劲, 想了想, 还是撤了禁制, 允许敖盈作人身,横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换了人身的敖盈果然还如那个阿盈一般的模样, 可见真的不是夺舍。只是毕竟揭破了龙女的身份, 敖盈现给众人看的乃是自己的法相, 鲛纱衣裙乍一看洁白飘逸仿佛天边的云朵,但迎着光再瞧, 却有一层青光浮动;头上梳着高髻, 但云髻掩叠之间却见一对淡青的龙角。
连镜仔细看了几眼,暗道她这个样子倒是更像敖珊了, 果然他之前是没有看走眼的。
因为神龙现身、通钺破禁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惊动了当时离后山不远的一些学子,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几乎整个桐山书院的学生都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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