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江芷阑的面色便沉了一分,甚至公然不快地扫了织萝一眼。
只是承华的座位就在江芷阑的正对面,但凡她抬眼看人,不管是看谁都会先看到承华,因而有目的地瞥人不算,但收回目光之时,却不可避免地多看了承华一阵,面上显出些迷茫之色。
承华礼貌地一笑,但也眼底也露出了同样的情绪。
啧,单看这眼神,织萝几乎要觉得什么敦煌有变都是借口,承华就是奔着这人来的。
那边沉璎却仿佛没看见这几人的眉眼官司,只是笑道:“虽说现在走的人少,但总有不怕死的、爱钱如命的要冒险走一遭。从上一座城开始算,方圆数百里便只有这一个客栈,只能来投奔。在下也不图挣什么银子,只请他们将干粮衣裳留下一些来,让我们也有条活路。时间久了,这也就成了个规矩,但凡路过的行商都会带足货物来换。”
珞儿嘴快,“可我们什么都没有,莫不是要被你们赶出去?”
“珞儿姑娘又说笑了。几位又不是行商,为何要守行商的规矩?”沉璎大方一笑。
玄咫又接着问道:“沙漠穿越不易,只有大商队才肯走这么远吧?”
一直对众人冷冰冰的江芷阑却又忽然哂了一哂,“这大师就说错了,恰恰相反,但凡路过此地的行商,都是小股人马。大商队都走官道去了。”
“哦?却不知小股行商能贩些什么?”织萝饶有兴致地托腮问道。
沉璎神秘一笑,“没本的买卖。”
没本的买卖……在黑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专指烧杀掠夺么?但敦煌不都是空城了?还有什么是值得冒险来走一遭的?
所有人都默了一默,细细思考城里有什么事能吸引盗贼的。
偏偏沉璎还十分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抢活人还是很有些风险的,毕竟要是遇到身强力壮或是身边有高手护佑的,弄不好还将自己搭进去。不过死人就不会了,早就成了一堆白骨,岂不是任人摆弄?”
玄咫是最听不得这话的,连斥责都顾不上,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承华与珞儿、合勒到底还是蜀山弟子,也面露愤慨之色。便是连顾昭与归靡都有些不忍。唯独织萝与元阙,一个顾着发呆,一个却是这样的玩笑自己也开惯了,倒还神色如常。
“阁下可是敦煌遗民?”合勒忽然开口,倒是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因为一向眉目温和、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合勒,此时却是面容严肃的,眼底隐隐有火光闪动。
江芷阑立刻嫌恶地皱了眉。
沉璎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勉强算是吧。”
“既然阁下也是敦煌遗民,如何能安然坐视自己的家园被盗贼糟践、先祖被盗贼凌辱?”合勒说得义愤填膺。
然沉璎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朗声大笑起来。待他笑够了,才沉声道:“这位小兄弟,你看在下这副模样,能阻止得了谁?你还要说阿阑么?她一介女子,还要与那些为了财物不择手段的凶恶之人以命相搏么?”
合勒被噎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道:“那你们为什么要让他们住店?”
“小兄弟说得倒是轻巧啊。不让他们住,谁来与我们换生活所需之物?方才在下也说了,方圆数百里,只此一家客栈,倘若不让他们落脚,难道让他们露宿沙漠、任由他们冻死或是被夜风卷走么?虽然他们是盗贼,但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沉璎挑眉问道。
一双大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见合勒气成了什么样子。但他到底没有发作,以来是脾气使然,二来……沉璎说得也是实话。
虽然先祖的安宁很重要,但连人都保不住了,还哪有功夫顾及其他。
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承华开口了:“在下这徒弟心直口快,没有恶意。若是冲撞了沉璎公子与江姑娘,在下在此替他赔个不是,还请二位见谅,莫与他计较。”
江芷阑深深打量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这一眼却是太过明目张胆,沉璎到底是注意到了,为此眼神黯淡了好一阵,才强笑道:“无妨。事在下只想着苟延残喘地惜命,倒不如高足大义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顾昭却在此时终于说话了,“既然沉璎公子与江姑娘在此开客栈,便是对此地十分熟识的。在下想问一件事。”
“姑娘但讲无妨。”
顾昭悄悄瞥了承华一眼,轻声问道:“在敦煌城破之后的几年中……此间可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发生?”
“怪事?”沉璎轻轻咂摸一番,忽然笑道:“难怪会有一群修行之人忽然出现在此,原来是为这个。但凡生事之地,必得有人,此处几位也看见了,定然是出不了什么大事的。不过一定要讲,也不能说没有……前往敦煌的商旅进去之后就再也没见出来算不算?”
“什么意思?”玄咫竟与珞儿一道脱口问。
沉璎微微挑了嘴角,笑得有些轻佻,“在下在此开客栈五年多,见了去敦煌的小商队虽算不上多,但几年加起来怎么也有数百人,只见着进去,却从不曾见到有人出来,几位,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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