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踪迹追过去倒是容易,但织萝与元阙是逆着粉末的来处追溯,要那边杀一个这边才能隔阵子飘出一个,追起来并不是那么地容易。二人找错了几次,才终于七拐八绕到了一处石窟前。
戈壁沙漠中的石头极易被风化,因而他们在敦煌城中见到的石头大多都是十分粗粝的。但这一处石窟却又不同,连外头墙体的石头都十分光滑,隐隐泛着光良,似乎用的是品相不好的玉石堆砌而成。
虽然品相不好,终归也是玉石,不是那么易得。能弄到这么许多玉石并砌出一个石窟,可见是倾注了多少财力物力与人力的。
这石窟里有什么呢?
织萝刚想拉元阙进去,忽听里头有人厉声道:“什么人在外头?”
有人?说着是一座废城,但一日之内竟接连在此见了许多“人”,倒真是有意思了。
织萝正要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与里头那人打个照面,但一个拐角处却忽然走出一个身形纤细的黄衫女子,怯生生地道:“城主,是我,阿阑。”
原来说的是她。于是织萝又示意元阙站了回去,静观其变。
石窟里头的人沉默片刻,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此处的?来此做什么?”
“是陆公子叫奴来此找城主的,说是月氏王求见。”外头那黄衣女子轻声道。
“不见!”里头那人有些暴躁地打断,“告诉陆展白,如今我们敦煌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需要外人来可怜。谁知道那摩罗安的什么心!”
这却是什么意思?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敦煌早已破城,难道还有什么可以垂死挣扎的余地?
这话说的不中听,若是传回去几乎就是当面打脸了,黄衣女子知道不能轻易传,只是站在石窟外,扭着衣带不说话。
许是石窟中的人没听到人离去的脚步声,有些奇怪,问道:“你还在外头做什么?”
黄衣女子小心翼翼地道:“听说城主忙了一日,奴送了些茶水点心来……”
又是一阵沉默,那石窟的大门却轰然洞开,然后里头的人道:“你先进来吧。”黄衣女子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拎着自己一直抓得紧紧的篮子走了进去。
眼下正是个好机会,此时不去更待何时?织萝使了个眼色,拽着元阙一阵疾奔,跟着黄衣女子便进了石窟。
石窟里头自然不比日头底下光亮,仅点了急盏油灯照明。借着灯光,元阙看清了墙上的模样,连忙捂住嘴,好一阵,才拉了拉织萝的袖子,“姑娘你快看!”
织萝闻声去看,也大吃一惊。
灯光映亮的一处地方,墙上用墨线勾勒出飘逸流畅的形状,还有浓郁的颜料填充的大块图案。这颜料大约是刚上上去,还有些湿润,颜色有些偏深。
抬头往上看去,那一处的颜料大概是干了,显出应有的颜色。织萝猜也知道,这用在墙上的并不是普通的颜料,而是用宝石研磨淘澄再熬煮阴干的矿石粉,在烛火的照耀下隐隐泛着荧光。
退开几步看,织萝与元阙才看清原来他们方才所站之处的墙面上绘着的是一个女子,打扮与先前他们在外头所见的一般无二,这一个手上捧的事一把芦笙。
这画像与真人等高,所以织萝与元阙望过去之时,就仿佛是在与一个女子对视一般。
那一双眼睛的眼白大约用的是白玉,眼珠则是黑曜,看上去熠熠生辉。
大约是察觉到了旁人的目光,那副画像忽然对着二人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声响起,织萝与元阙都不由得心道要遭,但仔细一听,却又并不是对方——哦,原来是那个姑娘。
“怎么,不好看么?”先前在石窟里说话的那个人又开口了。
洞中有人在说话,自然是活人比死人更重要,于是织萝勾了勾手指,示意元阙跟她过去,在一处墙壁凸起后躲好,只探出头来查看外间的情形。
“不不不……城主的画工自然是极强的……”黄衣女子连连摇头。她的脸正好正对二人藏身之处,借着烛火二人总算是看清了她的样貌——这可不就是江芷阑?虽然神态大不相同,但五官却是一模一样,与客栈里那个冷漠孤僻的不同,倒与在古城边见到的那个被人所救的一般无二。
被称作城主那人逼问道:“可你在害怕。”
“我……方才……看到那画像……在眨眼。”江芷阑小声地道。
“什么?”城主陡然拔高了嗓音,“你说你看见了这画像在眨眼?”
这样的语气,若是一个胆小而柔弱的女子对上,多半是要害怕的。于是江芷阑连忙道:“不不不,是我看错了!没有眨眼,壁画怎么会眨眼呢!”
城主不依不饶,“你看那一幅,没有上色只勾了线那幅。仔细看,有眼珠么?”
那城主背对着二人,但不妨碍看清他手抬起的方向。于是织萝与玄咫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然后才发现这石窟中原来并不全是色彩浓郁的神仙图,更多的还是线稿,线条空灵飘逸,却因没有眼珠而显得呆板。
“没、没有……”江芷阑的嗓音有些发颤,似乎要被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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