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他绕了这么半天而搞得有点糊涂,理了一阵,元阙忽然想起方才所见的——“你是因为陆展白的执念才化形的!”
“没错。”
这就说得过去了。若沉璎的意识全是他自己的,不可能不会对自己失去双腿之事心无芥蒂,除非是因为江芷阑于他而言实在太过重要,哪怕是自身残缺也要护着她的安危的。这样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陆展白一个了。
于是织萝与元阙又暗暗看了通钺一眼——闻音也不算是太惨。
谁知这一眼却刺激到了通钺,他双眼赤红,低喝一声:“够了!你快让开!我要将那丧尽天良的承华碎尸万段!”先前元阙多半是说给他听的话,显然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的了。
沉璎眉目间全无惧色,反倒笑意盈盈,“在下恕难从命!”
手腕一翻,一柄精光打制的长枪忽地出现在通钺掌中,只见他随手一抡,长枪仿佛白龙游弋,绾起几个漂亮的枪花,一点寒芒便停在了沉璎咽喉五寸开外。
沉璎将脖子一扬,虽身处下位,却挑衅一般地朝他扬了扬下巴。
几道红线倏尔弹出,却不是缠向沉璎的轮椅,而是在空中飞速盘旋,一下子化作几个面目不清、真人大小的人影,不顾沉璎的挣扎于反抗,径自将他推到了一旁。
织萝收回红线之时,才轻描淡写地道:“沉璎公子,你已仁至义尽了。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不是你能管的。”
自古以来,大舅哥这一关是最难过的,可不能让承华轻易躲了——虽然下场显而易见,通钺是绝不会让承华过关的。
长|枪如苍龙出海一般猛然射出,重重击在石窟大门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显然这门是保不住了。
而烟尘散尽后,众人又是一惊——盛怒之下的司法天神还真是惹不得,这一枪掷过去,不单是石窟大门,竟连那一壁墙都一道不见了!
这一下便将石窟中的二人暴露在众人面前。
其中一个直直地跪在地上,绣着金纹的玄衣有些凌乱,束发的冠子也不知何处去了,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只有小半苍白的脸从发丝间露出。而另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子,打扮与那些画魅差不多少,却更华丽些,项上戴着那个众人在回忆中所见的那个黄玉璧璎珞,左臂上抱着一把玉石竖箜篌,右手却拽着一条绷紧的披帛。那披帛的另一端便是套在地上那人的脖颈上。
“闻……”通钺冲口而出,却只说了一个字,剩下的半个吞没在喉间。通钺站在原地,细细一看,却发现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连自己的法器都忘了召回,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子,神色几近崩溃。
织萝猜,方才他是想喊闻音的。不过看着面前女子的模样,却又真的喊不出来——是与他记忆中的妹妹相去甚远吧?
那僵持的两人正式承华与江芷阑。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从前对承华言听计从唯唯诺诺的江芷阑,如今竟敢勒着承华的脖子,一副不扼死他不罢休的模样。
只是石壁倒得猝不及防,江芷阑飞快地躲开碎石,扭头看了沉璎一眼,责怪之意十足。
昨天大家就是在一处坐着吃过饭的,江芷阑对众人的实力也该是有个了解的。就算少了个承华,沉璎也绝不能以一己之力拦下眼前众人,何况还多了个通钺。沉璎几乎是豁出命去在帮她,却没想到只换来这么个眼神。
“你放了我师父!”珞儿是最先开口的,提剑就要冲上去。
沉璎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有些奇怪地望了珞儿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织萝隐隐猜到了。那璎珞原本是承华为了护佑江芷阑平安,才托了陆展白动手打制的,含了两个男子对江芷阑的庇佑之愿,于是残损的璎珞得了陆展白的执念,拼死也要护得江芷阑的周全。而珞儿的原身原本是璎珞上最重要的一块,如今怎么会胳膊肘向外拐地护着承华?
这个答案织萝也猜到了。因为化形珞儿的剑穗却是江芷阑亲手做的,为的是保护承华平安。话虽说得决绝,然情谊却做不得伪的。
想那摩罗命人将承华万箭穿心,原本他是绝无可能走脱的,但后来却成了蜀山弟子,乃至成为中原国师,大概就是因为那玉璧护住了承华。
不过这话还是不要告诉沉璎得好。
两边僵持一阵,顾昭却忽然走上前去,倒是吓了众人一跳。毕竟自从进入敦煌以来所见之事,几乎可谓是“神仙打架”,她这样一个凡人实在是无力插手。
而在客栈见到的江芷阑便已然是一副十分不好相与的模样了,做画魅打扮这个,称作满身煞气也不为过。饶是顾昭已算是见惯生死,但对上江芷阑的时候,却还有些畏惧。只是她强作镇定地开口了:“江姑娘,你放开他吧,你下不了手的。”
众人这才顺着江芷阑手上的披帛去看,却见她攥在手里的那一端捏得虽紧,但套在承华脖子上那一端却还算的宽松,若不然,承华早该被勒得面色绀紫了。
但江芷阑却十分不满,暴躁地将手上的披帛又绾了一圈,做出一个用力拉扯的动作。
不过承华脖子上的那一端却依旧没有收紧。
“郡主,莫要多言,这是我应得的下场,就让阿阑动手吧。”承华摆了摆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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